她就坐著,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
之城有點慌亂,說:“丫頭,你別哭呀,丫頭,有什么話你跟我說。”
他越是溫和,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哽咽出聲。
之城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卻又走開,從江城回來的車上,他可以把她攬過來,可是此刻,在渦城,卻怎么樣都覺得不妥。
他大概猜得到她難過的原因,可是,也不能說。
外面起了風,天色陰沉。
這樣的黃昏。
她哭了那么久。
之城坐下來,點著一根煙。良久,云逸手機震動,她抽噎著打開,是他的短信,“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丫頭,你不讓我活了?”
仿佛突然下了一場大雪,天地都安靜下來。她盯著那句話,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抬頭看他,他那么坐著,嘴邊一點隱約的笑意,不是他平常的調侃,不是他慣有的溫和,卻似乎有些苦澀。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倘若她有她的苦,他也必有他的難;可是她的隱忍和苦楚,他能夠體察,那便也不算苦,但他的難處呢?她似乎從來都有仔細想過。
她一直以為他不知道。
他說:“丫頭,你看到了?”喉嚨沙啞。
云逸的眼淚又嗆上來,忍住了。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問:“小云,來,告訴我,為什么難過?”
云逸看著他,字斟句酌:“我是覺得,你對我的重要性,超過了我能承受的范圍?!?/p>
之城坐到她身邊,問:“然后呢?”
她看著他笑笑,“然后,我要離開了?!?/p>
他也笑,了然于胸的凄涼。他們應當都明白的吧,從最初,到現(xiàn)在,一直小心翼翼,一直避而不談。因為知道說了,無非就是這樣的結果,可是還是有一點貪心的,期望將這樣的感情,留得久一點,所以始終不肯承認。
可是到底還是不行了。云逸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苦澀,他的凄然,都叫她那么心疼,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貪戀了。白天的事情叫她忽然看明白,她并沒有足夠的勇氣,在他身邊,看著他與別的女人戀愛,結婚,舉案齊眉,沒有足夠的勇氣,也沒有足夠的涵養(yǎng)。
一根雪糕已經足以令她失態(tài),對曾薇那樣的人都起了偏見。
況且還要,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真艱難。
“小云?!敝亲媒艘稽c,說,“如果我說,我不想這樣呢?”他說,“我不想,跟你陌如路人,我不能接受?!彼粗埔莸难劬?,神色認真。
他們也沒辦法陌如路人,畢竟還是親戚,縱然有的親戚不過三五年才見到一次。可是這個人認真的樣子,叫她覺得酸楚。云逸看著他,燈光底下,能看清他額角幾絲白發(fā),她想伸手撫過去,卻只是端坐著。
“你知道,我白天多失態(tài),我不喜歡那樣的自己,何況……”
她說不出來那個何況。
外面有雷聲遠遠地響起來。
之城走到窗戶邊,過一會兒,他回頭問:“小云,你堅持這樣么?”她點頭。
他笑笑,說:“那好,我尊重你的選擇?!?/p>
云逸微笑。他們打了個平手。她哭得他心碎,可是他這一句“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叫她幾乎當場失控。許多年以后想到,最叫人悲傷的,還是這么平常的一句話。
她僵硬地站起來,出去,走到門口,回頭說:“再見,七叔。”
他竟然含笑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