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黑衣大漢這才長長地吐了口氣。九九怒道：“你是想我倆都死嗎？”

李林撓了撓頭，天真地笑了，“明明是我告訴你的嘛?！?/p>

九九怒道：“你就是一個傻子！明明是隨口一說，你哪里會有這心思？！”

見他生氣，李林憨憨地笑了，“我餓了?！?/p>

九九這才轉(zhuǎn)過臉來，對著李林怒目以視，“紅顏禍水！”

李林摸了摸臉不禁苦笑。這張臉，難怪是傻子都能進牡丹院發(fā)揮余熱。

九九發(fā)作完了拉著李林昂首挺胸走出院子。院門口的黑衣守衛(wèi)都抱拳行禮笑道：“恭喜小爺過關(guān)了?！?/p>

九九哼了聲不理。李林又笑了，“以后還仗各位大叔多照拂?！?/p>

他跟在九九身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當(dāng)時你不怕死嗎？”

九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最多送牡丹院罷了?！?/p>

李林心里頓時放下塊石頭，不用欠人情了。

李林換了身簇新的衣裳跟著守衛(wèi)來到李言年的住處。走在他前面的守衛(wèi)自從看到小樓后腳步便放得輕了。李林默想，這位李執(zhí)事有能力坦然收集上千名孩子再冷眼瞧著他們在幾天內(nèi)死去，偏偏臉上神情不顯山不露水的，有這份狠勁，難怪守衛(wèi)們害怕。

面前的小樓像座吊腳樓，依山而建，重檐歇山穿斗式建筑。李林觀察了下地勢，這里能觀山谷的全景。李執(zhí)事看起來說話做事都漫不經(jīng)心，實則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對李言年又下了判斷。

李二掀起厚棉簾讓李林進去，弓著背老實地站在李言年的身邊，看向李林的目光多了重探究。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讓李執(zhí)事如此重視，他一定非比尋常。

一股暖洋洋的熱氣撲面而來，又帶著一絲香味，李林一嗅便知道是火盆中放了橘皮散發(fā)出來的味道，李執(zhí)事很懂得享受。李林斂了眼中的精明，走進去一言不發(fā)，老老實實地跪在李言年面前。

李言年端著杯酒淡漠地瞅著他。

是該直視還是低頭？李林心思轉(zhuǎn)動，堅持了一小會兒，在合理的時間低下了頭，以此示弱。

李言年盯了他良久，看到李林終于低下頭，目光慢慢變得柔和，淡淡地問道：“怎么想出這個法子的？”

“樓里就我們五個了，不夠分。規(guī)矩是每人要殺一個人，沒說不能殺別的樓里的人?！?/p>

李林低著頭老實地回答，心里暗罵谷中的人變態(tài)。送進樓時每個孩子都知道第二天要殺個人交任務(wù)。樓里一百個小孩都瘋了似的，只一晚工夫，就相互捅刀子死了一半以上，不死受傷的第二晚當(dāng)然也活不了。

從小就這樣學(xué)著相互捅刀子殺人才能生存，長大了還了得？但是如果要在生與死之間選擇，他沒道理讓別人對他辣手摧花。于是，在無數(shù)雙或怯懦或害怕或惡狠狠的孩子的眼中，他活了下來，且沒有殺過一個孩子。九九的功夫不知是家傳還是怎的，比別的孩子高出一籌。在他幾句言語點撥下，護著他走出了樓。

“你清醒之前還是個白癡！”李言年瞟了眼桌上薄薄的紙，上面幾行字記錄了李林所有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句詩，好奇之心大起，語氣更溫柔，眼中露出刀鋒般的光芒，“記得來山谷之前的事？”

“記不得了?！崩盍诌€是以最老實的語氣回答。他只知道醒來后就到了山谷，是有人送他來的。一個模糊縹緲的背影，并且時常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他都沒搭理的影子。

李言年有點兒遺憾。他一直以為讓下屬找來一千多名七八歲的孩童難度有點兒大，所以連白癡也找回來充數(shù)。

在近一年的訓(xùn)練中李林就呆呆地看著別人練功夫。留了他八九個月后見他還是傻樣子，想著只要小模樣可以，送去牡丹院也算有點兒用處。沒想到在進樓前三個月他清醒了，所以最晚一個加入這批人的訓(xùn)練中，編號也就成了一百號，十號樓的第一百個孩子。

一個比其他人訓(xùn)練得少、功夫明顯不如人的小孩，在殘忍的廝殺中竟然活了下來，而且還策劃了黑吃黑。從白癡到膽大的策劃再到那句詩，李言年不想對李林感興趣都不行。

李言年不再言語，沉悶的空氣壓在屋子里。李林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力襲來。他不是只有來山谷近一年的記憶，他還記得他前世是個殺手，所以他只能把身體挺得再直一點兒，再發(fā)點兒顫讓李執(zhí)事瞧出他的恐懼，努力裝出一副想表現(xiàn)卻又害怕的模樣。

洗干凈臉的李林讓李言年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張臉似曾相識。他看了眼李二，李二似乎也有同感，點了點頭。李言年微微一笑，收了身上的氣勢。

李林感覺身上的壓力一松，暗自感嘆，真有武林高手存在！

“你們樓的五個人名字分別是星魂、月魄、虹衣、鷹羽、日光，你選一個吧！”

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于殿上。刺客的名字帶著刺客的影子，聽起來風(fēng)光，可全是過眼煙云沒有一個好下場。他不想做其中任何一個。但是由得他選嗎？選，自己不喜歡，不選就要說理由。自己以前是白癡，現(xiàn)在還是個六歲的孩子，這理由不能說。所以他恭敬地回答：“執(zhí)事賜名?！?/p>

李言年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就星魂吧，黑暗中的光芒無人能奪。我會送你去上院……你是個奇怪的人，是福是禍呢？”

前面的話是對李林說的，后面一句卻是在問自己。

一來就給了個掃帚星的名字？李林心里苦笑，臉上露出欣喜，“星魂多謝執(zhí)事?！?/p>

接過一塊玉牌，守衛(wèi)領(lǐng)了李林出去。李言年飲下一杯酒，喃喃道：“我是否做錯了呢？那模樣……該送他去牡丹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他念了好幾遍，怔怔地坐著。

“爺，明日……”李二小心地詢問。

“回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