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天際漸漸有了光,天快要真的亮了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出時辛者庫里的宮女們早已經(jīng)忙碌起來。晚晴姑姑走來走去,到處巡視著。有一個宮女蹲在水槽邊用力搓動白紗,晚晴立刻跑過去,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說了多少次,浣紗得按口訣規(guī)矩來,為什么老是不長耳朵?跪下,把我教你們的口訣背一遍。"那小宮女忙背誦道:"宮中衣物,乃皇上后宮女眷專用,不得捏、揉、搓、打,不得將不同色系的衣物混雜,不得……不得……"
這時全妃在香穗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接著小宮女的話背誦道:"不得沾塵,不得浸水過久,不得起毛,不得暴曬,皇上和后宮女眷的衣物不得混雜在同一池中,衣物洗完要做到三個字--平,整,潔。"
眾人見是全妃忙跪倒請安,全妃柔柔地說了句"都起來吧"便往里面走去。
她是來找晚晴姑姑的。晚晴奉上一杯清茶道:"辛者庫里沒什么好茶,還請娘娘將就一下。"全妃接過茶并沒有喝,看著晚晴,詢問道:"姑姑這些年過得可好?"晚晴恭敬道:"托娘娘洪福,晚晴過得很好。"全妃搖了搖頭:"姑姑這話太見外了,當年要不是姑姑你眼光獨到,一步步地幫本宮部署,本宮今日說不定還只是辛者庫的一名小宮女。"晚晴仍是恭敬的樣子:"娘娘是人中龍鳳,不管在哪兒屈就,總會有魚躍龍門的一天,晚晴人微福薄,不敢在娘娘面前居功。"全妃喟然嘆了一聲:"你還在怨我對不對?是,本宮承認自己違背了諾言,沒有還你自由,可是你也要考慮本宮當年的處境,本宮只是個側(cè)福晉,上面有太后壓著,我能怎么樣?"
晚晴發(fā)問:"當年娘娘有娘娘的不得已,那如今呢?"全妃道:"如今太后還在,這后宮里做主的依然不是本宮,不過本宮可以想個辦法,讓姑姑來我儲秀宮當差,一來免去姑姑勞役之苦,二來本宮也可以就近接受姑姑的教誨。"晚晴心下了然,只是說:"娘娘話里有話,晚晴愚鈍,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全妃無奈,只得明說:"眼下祥嬪猖獗,后位之爭一觸即發(fā),本宮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實在是太累了,假如有姑姑從旁協(xié)助一定能如虎添翼,到時候本宮登上后位,倘若姑姑還想出宮的話……"晚晴打斷了她的話:"多謝娘娘美意,不必了,一個女人的大好年華都耗在這里了,出宮還有什么意思?"全妃有些內(nèi)疚:"本宮只想彌補當年對姑姑的虧欠。"晚晴冷笑了一聲:"娘娘有心,晚晴感激不盡,只可惜晚晴天生窮命,過慣了苦日子,不想再有什么改變。"
全妃不死心,追問道:"你就真的這么絕情嗎?"晚晴卻已擺出送客的姿態(tài):"辛者庫地方狹小,不適合娘娘這樣的貴人久待,奴婢恭送娘娘--"
全妃看了她一眼,長嘆了一聲,離開了。出去時正巧碰上了西林春進來。她瞧著全妃遠去的背影不由得十分納悶:"全妃娘娘為什么會到辛者庫來?"
正想著便聽見晚晴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西林春回頭,瞧見晚晴沉著臉站在她身后,于是問道:"晚晴姑姑,全妃娘娘怎么會來辛者庫?"晚晴蔑然道:"哼,你以為只有鐘粹宮里才能飛出鳳凰,我告訴你,辛者庫也一樣可以。什么全妃娘娘?二十多年前,跟你我一樣,只是辛者庫里的一名浣衣奴,要不是我運籌帷幄,她哪有今天?"
西林春想了想,立刻跪在了晚晴的面前。晚晴詫異:"你干什么?"西林春道:"求姑姑栽培。"晚晴故意說道:"栽培你?我倒是有這個心,可是你連那么一點兒苦也吃不了,我怎么個栽培法呀?"西林春忙說:"我可以吃苦,可以的。"
她站起來拉著晚晴走到墻角根,拿起托盤里的杯子將手伸直:"姑姑,你動手吧。"晚晴對她聲明:"你可想清楚了,燙爛了手,我可不管。"西林春堅定地答是。于是晚晴拿起爐上的水壺,往西林春手里的杯子中澆去。西林春拼命咬著牙忍受,只是堅定著,自己總會忍過去的。
喜榮升戲班的客房里,雪臣被外面一陣細微的響動吵醒。他慢慢走到窗前,卻看見窗外有一個年輕男子,從高高的圍墻上跳下來,運功飛了一圈,一大群螢火蟲跟在他身后飛舞,他雙腳一點,又跳上圍墻,姿態(tài)十分優(yōu)美。那年輕男子突然看到雪臣,愣了愣,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臉好奇的雪臣。
第二日晨起,雪臣握著玉簫坐在回廊上看戲班的師兄弟們在大師兄小叫天的帶領(lǐng)下依次從圍墻上翻下,心中微微有些覺得熟悉。恰巧吟秋拿著一個籃子從里面出來,看到雪臣忙迎了上去:"安大哥,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fù),怎么又出來吹風了?"雪臣笑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在屋里待著太悶,所以出來走走。"
這時小叫天躍上圍墻,又跳下來,想在空中停留,可是怎么也做不到。雪臣不由得問道:"他們在干什么?"吟秋回答:"這是戲班子里的絕活兒,叫騰云駕霧,很難練的,我們班子里沒有一個會。"雪臣突然想起昨天夜間那個年輕人在空中旋轉(zhuǎn)的場景,脫口道:"不對,有一個人會,我親眼見過。"吟秋呵呵笑道:"戲班里的人我最清楚了,一定是你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