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夏初已經(jīng)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腰和肩膀,緊緊地,不肯松手。
冬末錯愕無比,剛想用力把他推開,便感覺臉側(cè)脖旁落了一點(diǎn)微溫,那點(diǎn)微溫滾動,直直的滑到她的胸前,讓她的動作微微遲疑。
停下反抗的舉動,她才察覺他雖然抱得極緊,但自己與他貼身相對,卻感覺不到絲毫淫邪之意,無關(guān)男女肉欲,與她所遇的任何一種男性的擁抱都不相同,卻依稀有著記憶里父親的擁抱相類似的溫柔撫慰。只是父親的擁抱代表著深沉如海的愛憐,他的擁抱卻直白而熱情,就如他的眼淚一樣。
冬末困惑了。
她想不明白夏初為什么突然跑來要抱她,抱著她又不是因為邪念,而是單純地抱著她流淚。
這么多年的歷練,她可以洞悉世間所有險惡人心,只有夏初這樣單純的人,她反而不易理解,無法揣測他的想法,不能準(zhǔn)確判斷他的用意。
夏初抱著她,她的身體僵了好一會兒,才將不適感壓下,放柔了姿勢,遲疑著拍拍他的背,盡量用輕松的口吻問:“夏初,你哭什么?總不會夜里睡不著找媽媽夢哭吧?拜托,你現(xiàn)在是二十歲,可不是兩歲的娃娃?!?/p>
夏初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反問:“冬末,你一個人住在這屋子里,是不是很寂寞,很害怕?”
冬末一怔,夏初又問:“冬末,你寂寞害怕的時候,哭過嗎?”
冬末怒意大起,喝道:“夏初,你夢游吧?我會害怕?會哭?胡說八道!”
夏初此時卻完全不怕她的怒氣,反而又問了一句:“冬末,你是不是從來不哭,也不敢哭?”
冬末目瞪口呆,夏初在她的脖頸里蹭了蹭,用一種哀憐愛惜的聲調(diào),輕輕地說:“冬末,你如果不敢哭,怕哭了會讓自己傷心,我來代替你哭,代替你傷心?!?/p>
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但聽進(jìn)冬末的耳朵里,卻讓她本來已經(jīng)放松了的身體,徹底的僵化。
這個夜晚,她把夏初放進(jìn)屋來,其實(shí)已經(jīng)在心理上已經(jīng)放松了對他的戒備,因為她覺得這個孩子,于她而言,是安全的。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她認(rèn)為安全無害的孩子,會在這樣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輕輕兩語,就讓她如同心底由硬痂保護(hù)著的柔軟傷口,突然被沉重的鈍器砸個正著,受的傷,不是一道血口,而是整塊硬痂都被砸得粉碎,所有的傷口再沒有絲毫保護(hù)的裸露了出來。
不僅是疼痛,不僅是難堪,而是一種赤裸裸的被人窺探到了整個心魂的羞恥和慚愧,一股失去了所有保護(hù)屏障的恐懼和絕望。
一瞬間,冬末恨得發(fā)狂,只想將他徹底毀滅,以保自己平安,“放手,你這王八蛋,我要?dú)⒘四?!我殺了你!?/p>
夏初不放,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不放,不放,你殺了我也不放,死也不放!”
冬末像是一只受傷負(fù)隅的獸,失去了理智,只依循著本能對入侵者進(jìn)行反抗,拳掌指爪并用的攻擊落在夏初身上,痛得他齜牙咧嘴,但又不愿放手。只是也虧得他不愿放手,冬末的手被他抱在了外圍,攻擊力有限,才不至于真的被掐死。
許久,冬末因為暴怒而狂亂的神智逐漸回籠,停止了胡亂攻擊,這才感覺一股發(fā)自心靈的疲倦與虛弱,同時又有種類似于自暴自棄的頹然——跟夏初計較什么呢?他又不是故意要來傷害她,他只是過于單純而直接,不通人情,不懂迂回,想到什么就直接表現(xiàn)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