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不等她低頭去看,已經(jīng)蹲下來指法漂亮地替她系好鞋帶。
他瘦長的身子弓著,動作的時候蝴蝶骨在衣服里起伏,他頭頂?shù)念^發(fā)在她眼前被太陽照出絢麗的色澤。
大功告成,他直起身來,全沒有注意到她一瞬間的失神?!白甙伞!?/p>
原來只要他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可以叫她感動得想要付出一生啊。
當(dāng)夏天再一次到來的時候,高考來了。“孔半夏,出了考場了還皺著眉頭做什么!”
考場外面,推著車的方懋揚嘻嘻哈哈,眼睛下面有這一年沉積下來的黑眼圈。高三這整整三百六十五個日夜,誰不累?
他大掌一把拍在坐墊上,手拉住后座,把車龍頭讓出來,眼神是一貫的潑皮?!拔逸d了你那么多次,這兩天高考,我要享受特殊待遇!”說完,他搶過孔半夏手里的書包斜背在自己肩上,盯著她騎上自行車。
她才坐穩(wěn),他輕輕一躍就跳上來,半夏只覺得身后一沉,他的重量真不輕。
她騎起來有些吃力,偏他坐在后面還不老實地故意晃蕩。這樣的惡作劇真是讓人心驚!她不得不抓緊龍頭,全心應(yīng)付。
“方懋揚,你能不能安分一點兒?”終于,她忍不住說他?;貞?yīng)她的是兩下更猛烈地搖晃,她大駭,車子狠狠拐向了一旁。
方懋揚坐在后座,彎著唇,一面留心注意著前后左右的路況,一面捉弄她。路人紛紛側(cè)目,只看到一個有些瘋狂大叫的女孩,和一個嘴角帶著陽光笑容的男孩。
他撓撓頭,其實自己也有些累呢,可心里想:這樣她應(yīng)該忘了緊張了吧!
兩天的高考竟然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踏出考場,半夏果然看到倚著墻壁的方懋揚,瘦高的上半個身子靠著墻,兩腿微微交叉,已經(jīng)先她一步看到她。
在這一瞬間,孔半夏認為自己剛剛經(jīng)歷過的并不是一場模糊恐怖的噩夢。
這一切多真實,卻又虛幻。有這么一個男孩子,在她最緊張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努力地把她逗笑,替她驅(qū)走慌張……
“我和你有那么多的記憶,如果最后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我真不敢想象那會是什么樣子?!?/p>
孔半夏手里的日記本停在這一頁,那些紛亂的思緒還在她的腦袋里飄飛。
這個時節(jié),她窗子外面的臘梅已經(jīng)開了花,隱隱有芬芳透過寒冷的北風(fēng)吹進來。她身上穿著時尚的毛呢衫,長發(fā)披肩,嫵媚而又多情。她手里的薄薄的紙頁已經(jīng)泛黃,徘徊在紙張邊緣的手指十分纖細修長,指甲時常打理,修剪得非常整齊,指尖圓潤,指甲散發(fā)著紅潤明亮的光澤。
她慢慢瞇了眼,看向遠方的天空。怎么會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回憶起那些已經(jīng)匆匆過去了的時光呢?她早已不是學(xué)生時代的孔半夏了,已經(jīng)沒有人會再用那樣沒發(fā)育完全的公鴨嗓子扯著聲音叫她,絲毫不帶矜持。
天空仿佛是一個靜止的巨大青白屏幕,任她流放自己的視線。
她閉上眼,就聽到耳邊低低沉沉、故意收緊嗓子問她話的方懋揚。
“孔半夏,你考上了沒有?”
他眼底帶著小心翼翼,看著她,向來聰明的腦袋此時正在努力分辨著她的表情。
“考上了!”
“?。 彼闪艘豢跉?,繼續(xù)問她,“考上哪兒了?”
“第一志愿咯!”她踢著石子,石子滾到他腳邊,他一時欣喜也不理會,一腳就踏了上來抱住她,轉(zhuǎn)著圈。
他報的是北京粒子物理專業(yè)最強的Q大,而她選擇的是D大。據(jù)說兩個學(xué)校相隔不遠,當(dāng)初她填志愿的時候還是他幫她參考的。他說:“半夏,反正你想考的這幾個學(xué)校都差不多,就考D大,將來離我的學(xué)校最近!”那樣靠近的兩個學(xué)校,他想一想都振奮。而她果真如他意,填報了D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