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推割草機的女孩(14)

紅杉樹 作者:原山


亞利桑那號紀念館橫跨葬身于水底的“亞利桑那號”艦兩側(cè),與水中的戰(zhàn)艦構(gòu)成一個十字架。紀念堂呈乳白色,建于1962年。其形狀像棺木,也像被炸掉了所有桅桿的戰(zhàn)艦。明遠和艾倫一前一后下了快艇來到紀念堂,海水中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艦體。猛然間,一個白色晶瑩透亮的氣泡,從水中冒出,它潺潺游動,浮到水面后破碎,一圈五彩斑斕的油滴便擴散開來。明遠問:“這難道是60年前的油?”艾倫回答是?!皝喞D翘枴睔埡∫廊粷B出滴滴燃油,被稱為“亞利桑那之淚”。

艾倫第一次來珍珠港是跟詹妮弗一起,見到滲出的油滴感嘆不已。就在亞利桑那號紀念館里,給詹妮弗講起了奶奶的故事。詹妮弗根據(jù)奶奶和爺爺當年在中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的經(jīng)歷,寫成了第二部小說《刀光映射的愛情》。書中講述當年愛國華僑青年,響應(yīng)國民政府號召,回到中國參加抗戰(zhàn),他們?nèi)淌芪镔|(zhì)條件的貧乏,不畏艱險,在戰(zhàn)爭中相愛,在戰(zhàn)爭中成長,甚至獻出生命。

明遠說:“沒想到你奶奶還是抗日英雄。”艾倫說:“奶奶實際上不是親奶奶,爺爺也不是親爺爺。親爺爺奶奶在南京被日軍殺害了?!?/p>

奶奶是出生在日本的華僑,16歲時跟隨父母離開日本僑居新加坡。她的日語、英語均超過她的漢語水平,而日語說得跟日本人一模一樣??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中國政府派人到海外宣傳抗日,鼓勵愛國華僑回到中國。那時中國的外語人才短缺。奶奶的日語水平極其難得,毅然告別父母,同新加坡的另一個華僑女孩回到中國。

奶奶一行剛到內(nèi)地,見到處殘垣斷壁,滿目凄涼,物品匱乏,讓人難以想象。即使條件惡劣,也絲毫沒有動搖他們打敗日本侵略軍的信念。奶奶到了南京,她的工作就是對日軍喊話以及英文、日語的翻譯。日軍一路南下,奶奶所在機關(guān)準備撤離。離開南京時,到處一片混亂,奶奶因為救一個走散了的小女孩,與機關(guān)失去了聯(lián)系。第二天,南京淪陷了。

奶奶領(lǐng)著女孩先是躲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里,后來跟許多平民一起被日軍趕到一個學(xué)校的操場上。一個留小胡子的軍官嫌大家走得太慢,隨便抓了一個男人開了一槍,那男人應(yīng)聲倒地,鮮血濺到旁邊一個六七歲的男孩身上、臉上,男孩嚇得往圈外跑,日軍官剛要開槍,奶奶用日語大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領(lǐng)著小女孩,從人群中沖出來。軍官停下了,回頭望著這個從說話到舉止都是地道日本人的奶奶問:“日本人?”奶奶連聲說:“是,是?!避姽僖慌ゎ^,示意男孩到“母親”身邊。奶奶領(lǐng)著兩個孩子,剛要走出被困的人群,忽然靈機一動,大喊:“我的丈夫!”抓著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領(lǐng)他們走出人群時,突然想起應(yīng)該救出男孩的父母,就抱起男孩喊:“孩子的大伯!孩子的大伯!”男孩的父母明白了,正要從人群中走出,軍官厲聲說:“堂堂日本人嫁支那人,本來就該殺。躲開,不然開槍了!”奶奶毫不理會,直向前沖,要接應(yīng)男孩的父母。這時槍響了,被奶奶救出來的“孩子父親”沖上去把奶奶撞到,自己肩膀卻中了一槍。這人就是爺爺。

槍聲大作,幾百號手無寸鐵的平民慘遭殺害,其中就有男孩的親生父母。被救出的男孩就是父親。

此后的日子里,姓氏各異的“一家人”從南京逃到重慶,找到了奶奶工作的機關(guān)。爺爺后來也在情報部門做英語翻譯。爺爺其實出生在香港,也是響應(yīng)號召報效祖國,只是他到得晚,找到南京時,機關(guān)已撤離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utoforsalebyowners.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