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說:“奶奶,您需要什么就叫我?!倍蟾瑐悂淼礁舯诜块g。還沒坐定,就聽見奶奶用專門給盲人的電話給她的妹妹打電話:“你知道嗎?艾倫來了。我上次把他女朋友的名字記錯了,女朋友不叫安娜,叫詹妮弗。哎,對,叫詹妮弗。我仔細端量了,很好!很般配!艾倫說他們快結婚了?!?/p>
詹妮弗和艾倫在隔壁笑得前仰后合。艾倫說:“你知道了吧,奶奶是個病人,你不生氣了吧?”詹妮弗感激地望著艾倫。剛才艾倫的肺腑之言她全都聽明白了。艾倫拉著詹妮弗的手,走近她說:“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從此來來回回從舊金山到洛杉磯跑了很多路,今天終于見到你了?!卑瑐愅材莞ィ瑴厍橛腿涣髀?。詹妮弗遲疑地從艾倫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臉上的神情從激動轉為淡淡的不安,欲言又止。靜了一會兒,艾倫忽然想起來:“你剛才說,你難過是為了別的,為什么?我能幫你嗎?”
詹妮弗眼神暗淡,從背包里抽出自己的小說,“這基本上是我的真實經(jīng)歷,出版社三次退稿?!卑瑐愌劬σ涣?,“你還寫小說?能寫出來就不錯,別泄氣?!?/p>
艾倫講,其實自己也喜歡文學,上大學時曾想讀新聞系,父母極力反對,說一個男人首先要養(yǎng)家,自己餓著肚子寫作怎么養(yǎng)家?于是讀了醫(yī)學院?,F(xiàn)在有時參加舊金山的一個醫(yī)生文學會,會員都是醫(yī)生,業(yè)余寫作,有的還出了書。
詹妮弗問艾倫,能不能抽時間讀一下自己的小說,因為現(xiàn)在很懷疑是不是還應該繼續(xù)走這條路。艾倫滿口答應。詹妮弗猛然想起艾倫下午開會的事。艾倫一看表,已經(jīng)錯過自己發(fā)言的時間了。
兩人暢快談天,時間很快過去。該吃晚飯了,艾倫打算帶奶奶和詹妮弗出去吃飯,問奶奶想吃什么飯。奶奶說由詹妮弗決定。詹妮弗想到中午艾倫和奶奶在外面吃的中餐,就說日本料理。艾倫急忙說:“奶奶不……”奶奶擺擺手說:“就吃日本料理?!?/p>
坐在離家不遠的一家日本餐廳,奶奶滿面紅光,吃得很少,只有幾塊魚片,但是不停地講,一個勁兒跟詹妮弗夸她的孫子:“從小聰明,一直念天才班,在學校得獎多得家里都擺不下,更重要的是知道疼人,詹妮弗,你很有眼光呢?!闭f得艾倫挺不好意思。聽著艾倫小時候的趣事,詹妮弗笑個不停,想起今天本是如此晦氣的一天,終于在太陽落山以前雨過天晴!此刻艾倫拉著她的手,詹妮弗覺得即便自己出版十本書,也沒有現(xiàn)在開心。艾倫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可是他越出色,越讓詹妮弗擔心。自己配得上他嗎?自己有過婚史,如果他介意,默默走開,那還不如從未見過他。詹妮弗不想讓自己美好的感覺瞬間即散,此刻她沒有勇氣講出來,就讓自己沉浸在這夢一般的感覺中吧。
從餐館回來,詹妮弗幫奶奶洗漱后準備睡覺了。艾倫開始閱讀她的小說。他聚精會神,時而拿筆勾勾寫寫。詹妮弗沒有驚動他,來到休息室,坐在沙發(fā)上,扭頭望著餐廳里艾倫伏案閱讀的身影。停了片刻,詹妮弗起身拿過一本書,一邊讀,一邊不時地望望艾倫。過了不知多久,艾倫稍稍把書稿推一推,雙手遮住臉,停了片刻,松開手,站起身,低著頭在屋里來回地走。
詹妮弗的手停下,心提起來了。望著書稿的厚度,此時艾倫應該明白詹妮弗結過婚。他在想什么?他顯然看見一道溝坎,要選擇邁過去還是繞過去。這一刻總會到來,與其來得晚,不如來得早。如果他在意,繞道而去,不要流淚,不要難過。伸出手夠不著葡萄,就跟自己說它是酸的吧??赡侨菀讍??眼睜睜看著一個不錯的男人擦肩而過,有誰能無動于衷?詹妮弗無力地倒在休息室的單人床上,想著自己猶如河邊的一棵柳樹,樹枝彎彎,樹葉飄飄,似乎隨時輕扶水面,無奈河水總在靜靜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