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看不見殷佑然的臉,卻能分明感受到他噴薄而出的怒氣。
殷佑然冷聲道:“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那天使一樣美麗眼瞳卻射出魔鬼般的憤恨與層層凝固著的倔強,小男孩沒有掙扎,卻也是一言不發(fā),任由自己的胳膊被殷佑然緊緊的攥在手里。
兩個人僵持了許久,朱顏這才發(fā)現身邊的下人們已經全都跪倒在地,她猶豫了一下,也慢慢的匍匐下去,軟語勸道:“請將軍饒了他吧,妾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p>
她沒有抬頭,卻能感覺到兩道凌厲的目光直射到她的背脊——小小年紀,竟有著這樣驚人的氣勢,這個將軍府,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下不為例!”殷佑然放開了小男孩,她聽出他語氣中竟有一絲無奈!無奈?
“等等!”殷佑然又重新叫住正欲離開小男孩,卻沒有說話,只是轉身扶起了朱顏。她這才看到那個男孩已經身在十丈開外,正慢慢的朝這里走回來。
“匕首拿來!”殷佑然向他伸出手去,語氣是不可動搖的堅決。
又是一陣怒意襲來!朱顏無奈的低頭,這個小男孩毫不掩飾對她的仇恨,老天,她初踏貴地,竟就有了這樣的仇家在等著她!
“你居然還偷了孔雀膽!”殷佑然的憤怒似乎能將大樹連根拔起,周圍的下人全都一動也不敢動,朱顏變成了除他二人之外唯一站立著的人,這讓她頗覺不自在。
“面壁十日!今天不許吃飯!”殷佑然冷冷的宣判?;氐綄④姼锏乃?,與在南陽的時候竟有著很大的不同,“記住,她不是你可以動的了的人!”
朱顏芳心微顫,忍不住抬頭去看。
小男孩還是默然,他見殷佑然不再有動作,便飛一樣的離開。朱顏有些震驚的看著他快如閃電的身影,這就是輕功么?真的是好厲害!
朱顏坐在蓮池邊的湘妃榻上,她很想靜靜的看書,可惜卻實在是沒有辦法集中思想。
殷佑然待她很好——甚至有些好的過頭了!她剛到這個屬于她的院落時,幾乎被這里的清雅和舒適嚇了一跳。這座蓮苑坐落在將軍府的最深處,三分之二的面積被種滿白蓮的池塘覆蓋,十余間房屋錯落有致的建在池畔,正房與下人房之間由小橋相連。她的房間被布置的精致淡雅:案上供著的玉竹畫屏、墻上懸著的墨荷掛軸、墻角青瓷花瓶里插著的紫背竹芋,全都深得她的歡心;甚至連屋子里飄散的淡淡香氣都是她慣用的白檀!這樣的安排可不是僅僅是細心就能夠做到的!
已是深秋,蓮池里只剩下幾叢枯荷,略顯得有些空蕩?!傲舻脷埡陕犛曷暋?,這會子要是能下些雨就更好了??上н@里是北方,到了秋天便雨跡罕至。那些深褐色的巨大葉片已經往當中卷了起來,看起來很是慘淡。應該再種一些鳶尾的——雖說花期在殿春初夏,但是葉子卻是四季常綠。
輕輕搖了搖頭,好笑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有閑情雅致考慮這些花花草草!剛才她隨著殷佑然去了府里的正廳,原以為是要按照規(guī)矩給大夫人叩頭奉茶的,卻沒想到廳里只有幾個正在打掃的下人,根本不見大夫人的蹤跡。殷佑然當時也只是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fā)。她卻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想必她的進府已經惹惱了那位出身將門的夫人,她心里是有些抱歉的,卻也無可奈何!就連大夫人這樣高貴的身份都只能用避而不見來捍衛(wèi)尊嚴,她一個小小的青樓女子又如何能夠左右自己的命運呢?只是,殷佑然待她這樣好,卻也可能為她招來不少麻煩呢!她雖然生性恬淡,但終究是出身風月之地,勾心斗角之事見慣不怪。可那時她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別人也只好拿她無可奈何;現在到了這豪門深院,她只是個卑微的妾室,即使安分守己,恐怕也很難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