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心希望小姐得寵。并非想好風(fēng)憑借力用,送她上青云,跟著一朝飛上枝頭。只是不愿善良美麗的主子這樣委屈自己。在相府,小姐對老爺也是淡淡的,仿佛有種不易察覺的疏離,但老爺卻是極寵她的,小姐說不去名媛淑女的聚會,老爺就允她不去;小姐說不喜關(guān)小侯爺上門,老爺就真的命家丁把大門攔著……只要小姐聽他的安排,每日里用心學(xué)那些琴棋書畫,她們的老爺,便是天上的月兒也愿意摘來。
可她的小姐呢,關(guān)鍵時刻自悔毀前程,相爺、太后都惱了她,不肯眷顧她。好不容易大少爺掙了軍功回朝,圣眷略略回頭,主子卻硬說自己身子未愈……她看不懂,仿佛主子們的事,也不是她一個小丫頭可以懂的。
“這不正好?也算曠古絕今第一人,說不定青史留名,流芳百年。”秋水有趣地看著一臉不平的丫頭,咯咯地笑了起來,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漸漸凋零的桂樹,那笑聲猶在耳邊蕩漾,眼神卻一淡,暗得猶如幽成沉死水的深潭,怎么也探不到底。
“小姐,小姐……不好了……”遠(yuǎn)遠(yuǎn)的,桂花樹影影綽綽的背后,紅藕跑得發(fā)絲凌亂,光滑的小髻松散了一半,幾枚簪子也搖搖欲墜。
“什么事情,慌張成這樣?”秋水微一驚,詫異地望著被綠袖扶進(jìn)來的紅藕,心里突如涼風(fēng)吹過,冷冷地抖了一下,總覺一種說不清的不祥,在空氣里彌漫開來。
“少爺……少爺出事情了!”紅藕只覺身子發(fā)虛,如秋風(fēng)颯颯掃落葉,人立在船舷,整個身子搖搖欲墜,卻一把推開綠袖遞過來的茶水,說得急了,聲音里打著好幾個顫,牙齒咯咯地作響。
“什么?哥哥怎么了?”正此間,一陣大風(fēng)卷過,震得窗外的樹葉簌簌地亂響,秋水一陣頭暈?zāi)垦?,豁霍然站起,縱使她平日里修身養(yǎng)性,淡泊寧靜,乍聞之下,心頭還是一陣緊卷著一陣的慌。
“皇上……皇上說北疆的軍餉有問題,收了少爺?shù)谋鴻?quán),禁在兵部衙門里。老爺……老爺已經(jīng)多日稱病沒有上朝了!”紅藕見小姐臉色頓時變了,胭脂托起的那點兒暈紅徹底退去,臉上的白如僵尸猝死,磣瘆得人心慌,回話更結(jié)巴了起來。
“皇上……皇上都派了誰去查?”秋水背抵著窗子,死命攥住窗欞一角,“咯噔”一聲,力用得急了,細(xì)長的指甲頓時折了大半去,斷痕嵌進(jìn)肉里,迅速涌出一粒殷紅圓潤的血珠子,深深地疼,梅花紋鵲枝窗欞上頓時留下幾道月牙形的深深印記。
綠袖跟著主子這么些年,無論何事,見小姐總是淡然處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v是榮華富貴,也如過眼煙云,一笑而過。從沒見秋水這樣失態(tài),一時也怔了,見秋水吃痛,“啊”的一聲清醒,忙沖上來握著秋水微抖的手,抽出腰間別的雪白緞帕裹上摁住。
“衡王和歧王兩位王爺管著兵部,會同吏部尚書花自方大人,一起審理北疆軍餉的案子?!奔t藕亦被一嚇著,本就跑得虛了,這一來更是跌跌撞撞,遲疑著說了,邊哀哀切切地問,“小姐,我們可怎么辦?”
秋水身子一晃,人已經(jīng)跌坐了下來,落在適才坐著的鴛鴦錦凳上,只覺自己一剎那綿軟如絮,面色蒼白地呆望向窗外。
十月的風(fēng)突然大了起來,斗大的風(fēng)壓得桂花樹后的一架藏邊薔薇,羽狀葉片嬌不勝力,突突地抖動。當(dāng)戶程薔薇,枝葉太葳蕤。不搖香已亂,無風(fēng)花自飛。秋水想起當(dāng)日和哥哥一起在相府詠薔薇的甜,心里的苦又多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