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領(lǐng)命去了。老夫人口中的“絕不姑息養(yǎng)奸”,我明白是什么意思。這是一個很古老的風(fēng)俗,便是已婚女子若叛夫通奸,她和那個第三者就得一起被扔到白浪河中浸豬籠。浸豬籠就是先把通奸的男女放在竹子編成的籠子里,用繩子捆綁起雙手雙腳,在主街道上游蕩一圈,讓人們?nèi)邮^、唾棄和羞辱一番,然后就在豬籠上綁塊大石頭或者生鐵,把豬籠連同里面的人一起扔到河中去。因為大石頭或者生鐵的重量,豬籠一扔到河中,就會急遽下沉。豬籠中的人又因為手腳被捆,根本就沒有可能逃得出來??v然是最好的弄潮兒,這樣被拋到河中,也絕無生還的可能。何苦是普通的男女。
我心里知道,以柳雨湘對沈洪不離不棄的感情,她是決計不會做出背叛沈洪的事情??墒侨缃瘢@么多的物證指向她,即使她沒有在養(yǎng)蜂人的住處被抓住,以后的日子多半也過不下去了。何況,我總覺得,整件事原本就是個大陰謀,是別人策劃好了的。
柳雨湘救過我,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冤屈死。是以,我對老夫人說道:“老夫人,這件事別是另有隱情吧。雨湘姐姐對相公的情深義重,相公與姐姐伉儷情深。姐姐絕不會做對相公不好的事情?!?/p>
“那可不好說。”梅嬈非斜了我一眼,嚷道,“柳雨湘對大哥好,那是以前的事情啦?,F(xiàn)在大哥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柳雨湘還會對他像四五年前一般才怪呢?”
“梅嬈非!”老夫人陡然喝了一聲,梅嬈非這才知道自己無意(或許她是故意的)說了沈洪的壞話,忙閉上嘴巴,不再說話,老老實實地站到一邊去了。
雖然梅嬈非被喝,可我的話卻也是一點兒效果也沒有。房子里一時沉寂,沉寂得讓人心底生寒。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沈齊回來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永遠(yuǎn)是那么一副沒有表情的表情。當(dāng)然,除卻在沈洪床邊演戲的時候。
與沈齊一起回來的,還有柳雨湘,還有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男人。他們衣衫不整,面上的表情十分詫異和惶恐,他們都是被沈齊用繩子綁著押來的。在旁人的心里,毋庸置疑,沈齊是捉奸在床了。
天正冷,除了那些陰謀者,每個人的心里都寒意森森。柳雨湘的神情,十分懵懂和恐慌,仿佛并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那個叫蕭笑的養(yǎng)蜂人,更是滿臉茫然。
老夫人看了柳雨湘幾眼,然后用手指著柳雨湘,厲聲說道:“你這個賤女人!我兒子有哪里對不住你!”她的聲音歇斯底里,但是很快被外面呼嘯的北風(fēng)和噼里啪啦的寒雨聲淹沒。
“老夫人……我……”柳雨湘的身上、臉上、頭發(fā)上全都滴滴答答地滴著水。她凍得渾身發(fā)抖,嘴唇發(fā)紫。她用顫抖的聲音說著:“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求您……相信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乎聽不到了,顯然是凍壞了。
老夫人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她。半晌,她才揮揮手,慢慢說道:“一起帶下去吧。明天交給祠堂發(fā)落?!闭f完,她就站起身來,徑直走開了。她的腳步有些踉蹌,菊媽忙搶上前扶著她,任憑后面柳雨湘泣不成聲的呼喊。這喊聲在凄風(fēng)冷雨的暗夜里聽來,尤其凄慘、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