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眼睛,睡意了無,腦中清醒萬分。
無一例外,便是無一例外了。
世人都道她好男色,卻不想,這么多年來,她怎會從未有孕過。
她是邰涗國的皇帝,她是女人,她是邰涗國史上第一個女帝。
文臣仕子們是男人,將帥兵士們是男人,她若不懂男人,要如何去治這個國?
被子里的身子漸漸暖了些,屋外殿頂琉璃瓦上雨點濺落的聲音也慢慢小了,看來這天,是得放晴了。
……然而,誰說琢磨男人,就非得把自己給賠進(jìn)去?
手指輕輕撫過寧墨先前躺過的那一邊,冰涼的緞面竟是異常柔滑,像極了他身上的皮膚。
英歡眼皮驀地一跳,耳邊又響起那話。
荒淫無度。
那男人,道她荒淫無度。
她一把掀了被子,起身坐穩(wěn),眼睛下意識地瞇了起來。
荒,是什么荒;淫,又是什么淫。
那人,最沒資格說這話!
?
早朝散后,英歡獨留了狄風(fēng),于偏殿議事。
朝服已褪,身上只著松敞羅衫,她倚著御座,一雙眼瞧著殿外池旁柳樹,也不看狄風(fēng),輕聲道:“先前說的事,辦得如何了?”
狄風(fēng)立得筆直,聽見這話,眼里不禁冷了又冷,“逐州一役,擄來的八千鄴齊百姓并未悉數(shù)帶回來,帶回來的那幾個,也都是些低階武將……”
英歡利落地打斷他,瞇著眼睛道:“朕問的是那件事?!?/p>
狄風(fēng)面上終露難色,猶豫了半天才道:“陛下要的畫像確實難求,臣把京城內(nèi)尚有口碑的畫師都尋來了,讓按著那幾個武將描述的來畫,可畫出來的幾張,竟無一相似……況且,臣自思量著,那些武將恐怕也并無機(jī)會見到鄴齊皇帝陛下真容,所說的大概也都是自己胡謅的……”
英歡不禁皺了皺眉,“把畫好的幾張,拿來讓朕瞧瞧?!?/p>
狄風(fēng)低頭,“是?!?/p>
英歡起身,慢慢在殿中走了幾步,“你先前在逐州軍前,可有見過他?”
狄風(fēng)望了她一眼,“并未得機(jī)會近看,兩軍對陣時只遠(yuǎn)遠(yuǎn)望過一眼,卻也不知將甲之下是否為他本人?!?/p>
英歡臉朝他這邊一側(cè),挑眉道:“怎樣?”
狄風(fēng)的眉頭擰了起來,沉思半晌,不語一言。
當(dāng)日……那人玄甲白纓,座下之馬通體遍黑,臂下銀槍熠熠生輝,縱是隔了千軍萬馬,也能覺出他于鄴齊陣中那懾人的威勢。
他狄風(fēng)識人,向來是以血性而斷。
那個男人,說是血性萬丈,也毫不為過。
真男子,當(dāng)如是。
只是此時此刻對著她,他卻開不了這口,說不得那男人的好話。
狄風(fēng)握了握拳,低聲道:“臣看不甚清,實難言斷。”
英歡定定地望著他,隔了半晌,忽而一笑,“罷了,朕也不為難你了,你也莫要做出那難看的樣子來,好似誰奪了你的兵權(quán)一般。”
狄風(fēng)臉色和緩了些,看著她那笑容,心底里不禁悠悠一顫。
她轉(zhuǎn)身走過去,從案上翻出一箋紙,臉上神色微變,道:“職方司今日呈來的折報,那人遣使來邰涗了?!?/p>
狄風(fēng)心中大驚,面上之色也穩(wěn)不住了,鄴齊國派使臣來?
當(dāng)真是天落紅雨了!
兩國斷交已有好幾十年,莫論近十年來的處處為絆,但說剛剛結(jié)束的那一役,他便想不出為何鄴齊此時會派使臣來!
英歡看了看他,輕笑一聲,“你可知他心中存了何意?”
狄風(fēng)皺眉,搖頭,“陛下莫非知道?”
英歡眼簾一合,冷冷一笑,“那人一世狠辣,唯愛民之心可稱道。你這回?fù)锪怂饲o辜百姓來,他斷不可忍!不信的話你且等著瞧吧,此番這使臣定是來要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