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為她和劉阿姨的到來搶了爸爸的愛而耿耿于懷,覺得自己可憐如同浮萍般漂移,可我畢竟一直都生活在爸爸身邊。
但是林小河呢,她的童年從來都沒有父愛,只有母愛,以至于造成她的性格易躁易怒、陰晴不定,連朋友都極為稀少。她走了二十多年,才走到爸爸身邊。我恨她,她又何嘗不恨我?我何曾設身處地地為她想過?
爸爸將林小河的手指從她嘴里取出,久久凝視著她的臉龐,看著看著,爸爸的眼睛濕潤了。
“小河,爸爸去給你買,你喜歡的毛毛熊?!卑职謶z惜地說。
“爸爸,”我叫住了爸爸,“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晚了,而且你的腿腳不方便,明天我去幫你買。”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來到玩具店,眼光掃視著玻璃柜上那一排排毛絨絨的玩具,指著一只灰色的長毛熊說:“我要這個。”那只長毛熊雙手圍攏,抱著一顆紅紅的桃心,黑黑的玻璃眼珠呆滯無光,愣愣地注視前方,長長的尾巴,孤零零地吊在屁股后面。
這只小熊林小河肯定喜歡。
2
林小河的病房在六樓,我走進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急匆匆跑來,閃身鉆入電梯。
他背對著我問:“你去幾樓?”
“六樓?!蔽艺f。他的聲音和背影我似曾相識。
他按了數(shù)字“6”,看來他也是去六樓。
電梯緩緩上升,我還沒來得及正眼觀察他到底是哪一個我熟悉的人,電梯開始攀升——“2、3……”猝然間,電梯搖晃了幾下,發(fā)出哐啷一聲巨響便靜止不動,我啊的尖叫聲還未沖出喉嚨,燈就在此刻熄滅了,里面頓時變成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怎么回事?”我驚惶失措,幸好電梯里有一個可以交談的人。
“可能是電梯故障?!焙诎抵袀鱽硭穆曇?,這個聲音讓我想起他。
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我開始驚慌,拍著電梯門大喊:“喂,喂,有人嗎?外面有人嗎?”電梯里的燈抖閃了幾下又滅了。我趕緊上前按緊急鈴,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此刻的我,滿臉通紅,慌張失措,呼吸急促,小說和電視里面關于電梯悶死人的恐怖情節(jié)鉆進我的腦中,可我正是如花年華,現(xiàn)在還不想死啊!
生活中令我時刻抱怨的小事零零碎碎鉆進我腦海,采訪中遇到的難題、編輯室主任和同事在背后對我能力的質疑和竊竊私語、我和劉阿姨林小河糾葛的復雜心事,還有與莊的那段時刻折磨我的往事,以前都覺得重如泰山,無法拋下無法放棄,可現(xiàn)在一切如煙如塵,輕輕地飛出我的腦海。
生命之路有誰是一帆風順的呢?即使有非議又如何,有磨難又怎樣,我的影像在莊博涵的照片上已經(jīng)褪色又如何?
只要陽光能夠照耀,雨水就不會持續(xù)太久。但如果沒有了生命,一切都是水中花、霧里景,為什么以前我總是將無謂的失意放大,而忽略了生活真正的意義?
“工作人員就算收到信號,趕過來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也許見我長時間沒有說話,以為我被嚇到了,他輕聲說,“你別太緊張了?!?/p>
“那怎么辦?就一直等嗎?”因為他的存在讓我覺得不那么孤單,我說話間也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不安了,只是擔憂仍在。
“你這樣大吵大鬧只會耗費精力,還不如等待別人救援。”他好像永遠都那么冷靜。
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我背靠著電梯光滑的墻面,緩緩滑落坐在地上,兩個人開始短暫的沉默。不一會兒,他不禁失聲叫道:“這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