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一天,語聲收到馮至鳴送來的演奏會門票。不久后他打電話來,囑她務必參加。
“為什么?”她問。
他說:“有我的演出,希望看到你?!?/p>
語聲看看時間,說:“恐怕不行,我可能有任務?!?/p>
他說:“推了?!?/p>
還挺專制,她卻從不聽命于誰,說:“最好不要報什么希望?!?/p>
那晚,語聲的確有事。趕了一個六點半的發(fā)布會。出來的時候已七點半了,語聲餓得要死,也不打算去。可是打車到東二環(huán)的時候正碰上塞車,車子便秘一樣一截截挪,挪到東四十條,她實在忍不住,便出來,旁邊恰巧是保利劇院,也沒別的選擇,就進去了。
到里邊,正逢馮至鳴的演出。
語聲便在最后一排找了個空位聽。隔得太遠,她都看不清他的臉。當然琴奏得是毋庸置疑的好。激情澎湃,如驚濤拍岸。又是跟上次的溫和綿密不同風格。
最后,一個大幅度的收手,音符戛然停止,如施了魔法一樣,全進入魔術師的神奇口袋。
語聲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發(fā)愣,然后一個激靈,起身溜出去。
外間有演出的宣傳冊,語聲隨手拿了一份,是慈善義演,上有馮至鳴的相片,白色禮服,飛揚的手指,懶散的笑,端得倜儻風流。
這個人,她想。
忽然有人叫她。她立馬脊骨發(fā)涼,他怎的看到她了。
他說,你還是來了。一步步靠近她。
她回身,綻出夸張的笑,說:“奏得不錯。只是我從來不解音律,以后這樣的好票,還是留給知音。”
他嘲諷地笑,說:“來就好,不指望太多。門口等我一下,我把車開出來?!?/p>
她看他,想拒絕,但是知道“拒絕”對這個人來說,大概沒用。便只好乖乖到門口,等他??炊h(huán)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想,這難道也是傳說中的緣分。
自己真是一失身成千古恨。
車來了。她悶悶進去。直接說:“哪都不去,送我回家?!?/p>
一路,也沒什么好話好臉色給他。在與他交往做朋友的那些日子里,她其實在一個勁地試圖敗壞他的胃口。譬如,大吵大笑,饕餮飲食,斯文掃地??伤灰詾橐?,這樣執(zhí)著究竟為哪般。
到樓下,她開門出。直接說:“再見?!?/p>
“等一下?!彼凶∷?。
她皺眉說:“你別纏我?!?/p>
他笑著說:“今天可不許讓我生氣,我生日。”
她吃了一驚,臉色緩和了下,說:“沒提前說,沒給你準備生日禮物?!?/p>
“我餓了,賞口飯可以嗎?”
無理由拒絕,語聲轉身上樓,馮至鳴歡快地跟著。
到屋里。語聲說:“你想吃什么?”
“隨便?!?/p>
語聲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說:“正好昨天熬了雞湯,給你做雞湯面?!北闳N房忙碌。
馮至鳴倚到廚房門上,說:“一個人還熬雞湯,日子過得挺滋潤?!?/p>
語聲說:“當然?!毙南聟s有點黯然,其實做豐盛的菜是一種習慣,陳劍到京后,她便天天做好多菜,就是防止他哪天突然來了?,F(xiàn)在,來了,也不吃了,但是習慣總是難以改掉,就像愛一個人,想念一個人也是一種注定矯正不過來的壞習慣。
她試圖令自己快樂點,畢竟是他的生日。問:“你貴庚?”
他說:“三十高壽?!?/p>
她撲哧笑,卻情不自禁說:“跟他同年。”
他當然是陳劍。
馮至鳴聽著很不舒服,皺眉。
好在她轉移了話題,說:“你家里不幫你操辦嗎?照理應該有個盛大的慶生會啊?!?/p>
他說:“關機了?!蹦赣H這些日一直給他電話,商量怎么個儀式,他回絕。今天避免被煩,索性關機。
她怔一下,說:“那,我好像使命還挺重的。肩上沉甸甸的。”
他笑,說:“你以為不是,肩負著讓我快樂的重任?!蹦切β中捌饋?。她暗暗吐了下舌頭。
面很快做好,她又弄了幾樣小涼菜。端出來,挺像樣的。
馮至鳴說:“看不出來,你還會做菜。”
語聲道:“在你那,做菜也不算什么優(yōu)點啊。家里有的是用人?!?/p>
“吃老婆做的菜那是不一樣的。我媽媽在重大場合都會親自露一手,我爸還是很得意的?!?/p>
語聲紅紅臉,不理他。給他布好碗筷。
馮至鳴說:“就這么吃嗎?有沒有酒?”
“沒有。”她回。
“那算了?!?/p>
“沾你光,我也跟你吃一點。好餓?!闭Z聲正要吃,忽然想到什么,去冰箱拿了兩罐可樂,跟他碰了碰,說:“生日快樂啊?!北愫纫豢?,又呃一聲,氣給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