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只上了一道鎖,開了門屋里卻是黑的,想來是程少臣早晨離家時沒落鎖,反正小區(qū)治安很好。
她習慣于走到哪里都隨手開燈,結果進了客廳,燈卻先她一步亮了,程少臣竟然比她更早回家,倚在沙發(fā)上懶懶散散地抽著煙,腿交叉著搭在矮幾上,就在先前的黑暗里。
她看他一眼,繞過他,去把窗子都打開。她一向討厭煙的味道。
“去哪兒了?”程少臣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同事聚會?!?/p>
“玩得很開心嗎,連我的電話都不接?!?/p>
“手機沒電了?!卑l(fā)現(xiàn)手機沒電時她也沒著急,因為他極少給她打電話,而且他已經(jīng)連續(xù)兩周都是在她入睡后才回家,周五的晚上應該會更晚,因為他周六通常是中午才起床。不過,至少他每天無論多晚都回家,從未夜不歸宿,所以沈安若也從未發(fā)表過什么意見。
“我覺得累,要去睡了。你怎么不去睡覺?”
她都走到了樓梯轉角,結果聽到背后程少臣不緊不慢地說:“程太太,以后不要這么晚。”
這句話的內(nèi)容還有他那副腔調(diào)真是惹惱了她。沈安若回過頭,吸口氣,免得失了風度,然后也學他的腔調(diào)說:“程先生,你快天亮才回家的時候,我從來說過什么嗎?你自己也是連續(xù)兩星期都凌晨以后才回家的,怎么就忘了呢?”
“沈安若,男人跟女人一樣嗎?而且,我那是工作好不好。”
“知道了,下回我注意。”沈安若偃旗息鼓,繼續(xù)往樓上走。
“沈安若,過來陪我坐一會兒,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面對面說過話了。”
“程總您今天特意早回家,就是為了跟我開懇談會?。俊鄙虬踩魶]有服從他的指揮,而是倚在樓梯扶手上,與他隔了幾米的距離,比他高出很多,這個位置令她覺得有些許的優(yōu)越感。
“其實我們是很久沒見面了對不對,我回家時你已經(jīng)睡了,等我起床時你又走了。”程少臣無視她的無理。
“你是不是希望我,每天等你到凌晨兩點,跪在門口給你第一時間送上拖鞋,然后早晨坐在你床頭等你醒過來給你遞毛巾擦臉?!?/p>
“雖然沒有必要,不過你若真想那么做,我也沒意見?!?/p>
沈安若口才比他差許多,只能再度投降,不理他,準備撤離。但程少臣顯然今天晚上真的很有談話的興致。
“你最近脾氣真大。你有怨氣嗎?”
“怎么會。程先生你辛苦工作養(yǎng)家糊口為了我的舒適生活,我把你當神像一樣供奉還來不及呢。”
“你對神像就這種惡劣的態(tài)度啊?!?/p>
“拜托你,我困了,想睡覺。程先生您下回想半夜找人聊天的話,請?zhí)崆巴ㄖ?,好讓我養(yǎng)足精神。”
“沈安若你真別扭,沒法跟你溝通?!?/p>
“我又不是今天才別扭。你還是反思一下自己當初干嗎要娶我好了?!?/p>
“我腦子有病,我就喜歡你這別扭勁,我就喜歡看你不待見我的樣子。”程少臣又點上一枝煙,淡淡地瞥著她,用一副事不關己的調(diào)調(diào),悠悠地說。
周末沈安若正在往旅行箱里裝衣服,聽得有人敲了敲門。門明明沒有關,抬頭時,見程少臣倚著門框饒有興致地在看她忙碌:“怎么,你打算離家出走?”
“我出差,明天下午出發(fā)?!?/p>
“怎么不早說?”
“比起你總是登機前才給我打電話通知我,我這夠早的了,至少比你提前了二十四小時?!?/p>
“去哪兒?出差多久?”
“云南。大概一星期。”她看了看程少臣的臉色很平靜,于是又補充,“但我又請了一周的帶薪假,打算在那邊多待些日子。”
“我本打算……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背躺俪寂d致缺缺地準備轉身離開,“祝你玩得愉快。”
他們距離隔得遠一些反而能好好說話。程少臣很反常地每晚打電話給她,并且時間很早,按說這個時間他通常都在外面吃飯。話不太多,通常沈安若都在做日程匯報。
“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課,那個講師說話帶鄉(xiāng)音,聽得好累?!?/p>
“今天的講師非常帥,聲音也好聽?!?/p>
“今天去××集團參觀,走了一整天,早知道要走那么多路,我就不穿高跟鞋了?!?/p>
……
會議結束后,她到大理和西雙版納玩了一圈,最后去了麗江,白天跟著旅行社出去游玩,晚上住在古城里。所謂的麗江古城,早就成了一個打著民俗幌子的購物城,木質(zhì)的建筑,紙質(zhì)的燈籠,賣各種奇奇怪怪的物品。她一個人在一排排店鋪間閑逛,買了大堆沒用的物品,銀茶壺啊扎染布啊,非常重,只好到郵局去打了包裹寄回家。真是精神空虛的表現(xiàn),沈安若不免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