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月,長華告別了家鄉(xiāng),和一群進步青年奔向解放區(qū)。最早是在安吳堡西北青年干部訓練班學習。1939年6月上旬,中央決定從抗大、陜北公學、安吳堡“青訓班”抽出部分人員到延安組建華北聯(lián)合大學,準備開到敵人后方去。長華和戰(zhàn)友們一起來到革命圣地——延安,被分到八路軍留守兵團的烽火劇社。
烽火劇社正式命名是1937年10月,他的前身是紅軍大學三科。初到劇社,長華整日里混混沌沌,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農(nóng)民的兒子,論文化,只是斷斷續(xù)續(xù)讀過幾年小學。論長相沒長相,由于過早從事重體力勞動,個子矮小。一副吃糠咽菜撐大了的肚皮,握慣镢頭鐮刀粗笨遲鈍的手。然而,就是這么一副憨相,卻鬼使神差的被留在了劇社。
剛開始,劇社領(lǐng)導認為他年輕,屬可塑之材,將他分到舞蹈隊跑龍?zhí)?。但他實在太笨,手腳就像不長在自己身上似的,根本不聽使喚。別人一個小時學會的動作,他得兩三個小時才能學會,還經(jīng)常跟不上節(jié)拍,總被大伙譏笑。他沒事經(jīng)常到樂隊看練習,音樂隊長朱仲義以為他喜歡音樂,便動員他學習樂器,還發(fā)給一把二胡讓他學。他起早貪黑地拉了半個月,把同志們折磨得痛苦不堪,說他在“殺雞”、“推碾子”!手指頭還沒有別人腳指頭好使。后來領(lǐng)導讓他學吹笛子,吹了半天,因為握慣镢頭把子的手指頭實在不靈而告失敗。領(lǐng)導不死心,又讓他學口琴,認為用嘴不用手或許好辦些??伤菑堊觳⒉槐仁种割^好多少,領(lǐng)導對他徹底失去了信心,最后又把他打發(fā)回了舞蹈隊。
在烽火劇社,長華管過道具,燒過炭,趕過豬,看過倉庫。由于年紀太小,他和所有未成年的孩子一樣,貪玩,經(jīng)常小小不言地犯點錯誤,挨批評后也哭鼻子,還尿炕,每天早上起床第一個功課就是到窯頂上曬被子。但是在這革命大家庭里,他是無憂無慮的,他任勞任怨地去做好領(lǐng)導交辦的每一件工作。
第一次上臺演戲的經(jīng)歷,讓長華終生難忘。為了揭露國民黨反動派殺害抗日將士的罪行,團里趕寫了一個獨幕話劇,領(lǐng)導讓長華出演戲中的一個只有一句臺詞的小報童。長華天生怯場,被領(lǐng)導和導演逼到絕路上,只好硬著頭皮上。排練的幾天里,簡直是首尾難顧,他非常后悔接受這個任務(wù)。第一場正式演出,是在陜北公學院禮堂西側(cè)的露天舞臺上,觀眾是黨校和中央機關(guān)人員。長華從側(cè)幕布向臺下一看,媽呀!毛主席和留守兵團蕭勁光、莫文驊幾位首長都在前排坐著,嚇得他立刻篩糠,竟忘了上場,是同志們把他硬推上去的。面對臺下黑壓壓的觀眾,長華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懵了。這時,他清清楚楚地聽到臺下的毛主席用濃重的湘潭話說:“這個陜西娃娃忘臺詞了!”
戲演完了,他羞得把自己裹在側(cè)幕條里不敢見人。同志們將他拉出來去見蕭、莫首長。蕭司令卻鼓勵他:第一次上臺難免出錯,演多就好了。盡管日后同志們老用毛主席那句“這個陜西娃娃忘臺詞了”來取笑他,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逐漸喜歡上了話劇這門藝術(shù)。在以后的藝術(shù)實踐中,他從一些并不起眼的小角色開始,在《九一八前后》他演個叫獅子神的小孩,在《軍火船》中扮演一句臺詞沒有的日本兵,在活報劇《十月革命》中扮演一個報童。依靠這些積累和沉淀,逐漸走出了自己的戲路子。而后,他在《治病》、《小小鋤奸隊》、《假皇軍》、《打狗》、《劉順清開劈南泥灣》、《徐海水鋤奸》等劇中扮演主要角色。他的戲越演越好,最后成為了烽火劇社的臺柱子。
那時在延安,他可算得上一個人物。上至中央、兵團領(lǐng)導,下至普通戰(zhàn)士、百姓,無人不曉李長華。誰見了都用舞臺上他扮演的角色和他打招呼,走到哪里都有好招待。也就是憑他那近似本色的表演,為廣大部隊干部戰(zhàn)士所喜愛,并成就了他終身為兵服務(wù)的夙愿。長華叔叔的老伴趙晶輝阿姨曾對我說:“那時候,我們長華不僅戲演得好,嗓子也敞亮。幾千人的大場子,根本不用擴音,照樣聲震四臨。后來在冰天雪地里演出嗆了風,嗓子劈了,變沙啞了?!遍L華叔叔壞嗓子,可能和他的飲食習慣有關(guān)系。他和許多陜西人一樣,見了辣子不要命!即使這樣,也沒影響他繼續(xù)活躍在舞臺上。他那副現(xiàn)在許多歌手需要用煙熏酒燒才能養(yǎng)出的沙啞嗓子,是那么的厚重而富有磁性,聽起來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