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縮到距離城堡稍遠的地方,仰望陰云下的古格魅影,靜靜聆聽曠古大地上的風中耳語,渴望能獲得些許歲月的暗示,但是風中無語,歲月無聲……
城堡對面有條灌木叢生的峽谷,曲折險峻的小徑在峽谷的峭壁上蜿蜒盤旋至一處不足丈寬略微下傾的平臺,平臺根部崖壁呈倒80°傾斜,離地約兩米有個高不足一米的洞口,這是古格另一處隱藏著未解之謎的所在——藏尸洞??剂窟@洞口的地形,易上不易下,于是只得趴在洞沿向里張望,不足一平方米的洞內(nèi)堆滿零亂的動物骸骨、哈達和面額一角的人民幣,散發(fā)著久遠的腐臭。里面隱約另有洞穴,據(jù)說內(nèi)洞有三,最深一個較為寬敞,整齊地堆放著三層沒有頭顱的尸骨。為何皆無頭顱?死者是何身份?為何藏匿于這險峻的峭壁之上?古格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
日漸黃昏,是該離別的時候了。每個來到這里的人都渴望拍到日出或日落的古格,他們想要的是攝影界推崇備至的“玫瑰金”,而我的古格只是陰云下的魅影,我想要的卻已得到,不過是沉默的古格大地上那一陣不肯與我訴說的微風罷了。前世今生匆匆相逢,既已相見,不必訴說,除了離別,還有什么能夠長久?
黃昏的光芒傾灑在寬闊的象泉河谷,一派明媚絢麗。遠離古格,驀然回首,夕陽漸漸隱沒在山巒之后,淡藍的天空中由遠及近浮游著耀眼的白云、灰云和暗云,北方的山崗上一派紅色的雨霧迷蒙之象,東方扎達上空,神奇鬼魅的色彩漸漸加深,成形,宛如佛指指向西天!及至最后,西天如火似血的晚霞與一條條黑壓壓鑲著金邊的烏云在幽藍的天幕上漸次排列……平生初見如此絢爛迷幻的晚霞,我有無與倫比的驚詫,終于瞬間頓悟為何人世間有那么多感動,有那么多五體投地的虔誠。
但孤單疲憊的旅者只能在黑暗的歸途中去冥想了。感謝這片神奇的曠古天地,令我今生擁有了關于云霞之美的無上記憶!
8月22日。跟隨國土勘測隊去尋找上一次勘測時定下的國土坐標。隊伍分成三路,我們這路租了輛越野朝著古格方向進發(fā),在我誤入的歧途上繼續(xù)前行,最后爬上一座巨大的平臺,平臺上一無所有,唯荒草飄搖。在極目可望的視線里行駛十數(shù)公里,才抵達平臺的邊界——這邊界以斬釘截鐵之勢將意欲無限蔓延的大地在此削斷——站在邊界上,前方深陷下去的土林浩浩蕩蕩,奇特的土林脈絡從四周大地斷裂的地方向中心延伸,有如波濤洶涌的大海。在這驟然斷裂的高臺上極目四望,但見層巒疊嶂,光影迷亂。而我身后,再去或許數(shù)十公里就是印度的天空……
有人說,沒到過阿里就等于沒到過西藏。要認識完整的西藏,阿里不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