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愚蠢,居然還會緊張。菲利普一邊啜著白葡萄酒,一邊不停地看表。凱爾茜沒有遲到,是他早到了。
更愚蠢的是擔心她會在短短的兩個星期內發(fā)生變化,擔心她看他的眼光會跟以前有所不同--或者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軟弱無能,就像當初看著自己愛過的那個女人被送進監(jiān)獄時,他所感受到的無能為力。
他也沒什么辦法--不管他對自己說多少遍,這些話聽上去仍然空洞。這些年來內疚感一直噬咬著他的心,只有給女兒的愛和關心才能稍稍緩解。
但是現(xiàn)在,20年后的今天,他仿佛又看到了娜奧米的臉,還是最后那次看到她時的模樣。
從華盛頓到西弗吉尼亞的埃德森開車要6個小時。6小時,從大學象牙塔的整潔文明到聯(lián)邦監(jiān)獄的灰暗冷酷。兩者都編制森嚴,兩者都為了各自的目的而與世隔絕。但是一個充滿了希望和生機,另一個卻充斥著絕望和怒氣。
不管他作了怎樣的心理準備,當看到娜奧米--安全屏幕后面那個仍然生動傲慢的活著的娜奧米時,他還是震驚了。被捕和判刑間的那幾個月對她的打擊和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她的身子失去了女性的嬌美圓潤,套著寬大無型的監(jiān)獄制服,顯得瘦骨嶙峋。一切都是灰色的,她的衣服,她的眼睛,她的臉。他鼓足了勇氣才能去面對她沉默固執(zhí)的凝視。
"娜奧米。"他覺得自己愚蠢極了,竟然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漿過的衣領筆挺,"我很驚訝你會想見我。"
"我需要見你一面。在這兒,你很快就知道,你需要的并不是體貼。"她已經(jīng)服刑3個星期了,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她已經(jīng)不再在腦子里算日子了。"很感謝你能來,菲利普。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得應付很多流言蜚語。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你在大學里的前程。"
"不會。"他簡單地說,"我想你的律師會上訴的。"
"我不期望這個。"她雙手交叉,手指緊緊地勾在一起,不讓自己顫抖。她已經(jīng)冷靜地驅散了讓人抓狂的希望。"菲利普,我叫你來,是為了凱爾茜的事。"
他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最大的擔心就是,她會讓他安排凱爾茜來探獄,把他的孩子帶到這種地方來。
她有這種權利。他知道她有權利與自己的孩子見面,同時他也知道他會誓死捍衛(wèi)自己的立場,保護凱爾茜,不讓她來這種地方。
"她怎么樣?"
"挺好。她現(xiàn)在待在我母親那兒。這樣我可以……來這兒。"
"我相信米莉森特會很高興帶她的。"她的聲音里有點兒諷刺,一絲心痛襲上心頭。她決定先把這些放一邊去,把要說的話說完,"我估計你還沒跟她解釋我在哪兒吧。"
"還沒有。這似乎……沒有。她以為你去遠方拜訪什么人去了。"
"好吧。"她唇邊閃過一絲微笑,"我確實在很遠的地方,不是嗎?"
"娜奧米,她還是個孩子。"這么做雖然不公平,但他還是得利用她對孩子的愛來說服她,"我還沒找到正確的方式來告訴她。我希望,以后會……"
"我不怪你。"娜奧米打斷他的話。她湊近身子,眼底的陰影似乎在嘲弄著他。"我不怪你。"她重復道,"一切都不怪你。我們怎么了,菲利普?我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我試過。我想準確地找出讓我們關系變糟的某一件事情,某一個時刻,某一個場合,這樣也許能更讓人容易接受后來發(fā)生的一切。但是我找不到。"她緊緊閉上雙眼,一直等確信自己平靜時才睜開眼睛。"我看不出是哪里出了錯,但是我看到了那么多可以美好發(fā)展的事情,凱爾茜。特別是凱爾茜。我一直都在想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