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戰(zhàn)栗無休(3)

看守所 作者:獄中天


“兩年多了──謝謝王哥這兩年照顧我,我先走了,回家咱們再接著處?!敝幽巧n白消瘦的臉因過度的興奮而泛出了血色。

“謝啥呀,早點(diǎn)兒干回去是真的──東西都收拾好沒有?”

“啥也不帶,到那邊讓俺家送新的。”柱子說過之后,又轉(zhuǎn)身沖著板鋪上說道:“我先走啦,祝大家也早點(diǎn)兒回去?!?/p>

隨著牢門上的鐵鏈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后,柱子在十幾雙羨慕的目光下,空著兩手從半開的牢門下鉆了出去。

“王哥,你看柱子這被上──”老劉一邊說,一邊把柱子的被抖摟開了,一塊濕痕露了出來。

“這個臭傻子,想弄就大大方方弄唄,在這里又算不上什么寒磣事兒……”王冬來頓時沉下了臉。

“坐板?!彪S著學(xué)習(xí)的鈴聲響過之后,小福緊跟著吆喝了一聲。

“白漠這小腦袋,一會兒轉(zhuǎn)一下,一會兒轉(zhuǎn)一下;轉(zhuǎn)吧,不一定轉(zhuǎn)到哪下,捕票就糊你腦門子上了?!笨吹桨啄煌5剞D(zhuǎn)頭向小鐵窗外張望,王冬來在后面說道。

“糊就糊上吧,這一天天的,神經(jīng)都快被摘沒了!”被那種無休止的、如芒在背的惶恐不安弄得幾近崩潰的白漠違心地笑著說道。

“糊啥呀,要糊早就給你糊上了,一天不捕,就有放的希望,要是放了,還能回來看看我不?”

“要是能放,我說什么也要回來看看王哥,要是沒有王哥的照顧……”白漠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誠懇的感情色彩都凝聚在自己的臉上和語調(diào)中。

“得啦,在監(jiān)許天許地,出監(jiān)忘恩負(fù)義;這里實(shí)在是太現(xiàn)實(shí)了。司機(jī)臨走還許天許地呢,來了嗎?影兒都沒有!不用來看我,你要是能出去,替我追殺司機(jī)就行,也算你沒白來這里一趟。”

白漠感到王冬來又一次看到了他的心里。

入夜,外面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雪在沉重迷蒙的黑夜中映出了它的潔白,也透過了后走廊的大窗映入了白漠的眼中。

“外面都下雪了,可自己還在這里——”白漠在突然襲來的焦灼痛苦中暗自悲泣起來,并第一次感到連那雪也已不再屬于他了。

翌日上午,老爹突然出現(xiàn)在小鐵窗前。

“白漠。”隨著手銬扔在小鐵窗上的啪嚓一聲和老爹的一聲吆喝,白漠不禁又是渾身一震,心在猛地縮緊的同時,頓感一片空白的大腦便又僵在了昏亂中,那一聲“到”字也就不知了去向。

走進(jìn)提審室,白漠一眼便看到了身著警服的主審刑警,而站在地當(dāng)中的主審刑警卻低垂著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副審刑警則越俎代庖坐到了審訊桌前。

“捕了。”看到白漠在提審室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身著便服的副審刑警對白漠輕聲道。

“我不是已經(jīng)被你們‘捕’了嗎?”白漠那昏亂空白的意識中不知從哪兒流淌出來這樣故作懵懂的一句,好在到了嘴邊之后又被那長久的沉默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看到木然而坐的白漠久久緘默不語,副審于是和顏悅色道:“說說吧,在辦案單位都有哪些地方說得不對?!?/p>

白漠的意識和思維仿佛都僵死在了昏亂空白中,除了沉默,便再也沒有別的了。

“說吧,在辦案單位都有哪些地方說得不對。”

白漠像是一個失語的植物人,有的只是昏亂與空白。

“怎么了,在辦案單位時挺痛快的一個人,別不說話???”

……

“說吧,有什么說什么?!?/p>

“給我顆煙行嗎?”白漠竭盡全力,才硬生生地把自己那僵死的嘴唇給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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