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令自己沖破了──然后……老天啊,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保佑那個女孩別死……”白漠突然看到那無形的死神竟有形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極度的戰(zhàn)栗中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除了以死來逃避,處于極度驚恐中的白漠再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樣。
“報告冬來,我想求戈管教給家里打個電話,讓家里給投點錢,把鐐兒摘了……”身材矮小、年近五十、腳上戴著腳鐐坐在洪波身后的老王突然舉手說道。
“閉了,臭傻子,”王冬來厲聲打斷了老王的報告?!澳阋惶煸趺茨敲炊喙?jié)目呢,是不是又想出去‘上線’了?”
“不是,不是冬來,真的,我真的想讓家里來投點兒錢,把鐐兒摘了,太遭罪了……”滿臉可憐相的老王急巴巴地乞求道。
“閉了,臭傻子,你一進來家里的房子就賣了,老婆也走了,你讓誰給你投錢,你是不是看我這兩天又沒答理你了──柱子,起來給他兩下。”
“冬來,我錯了──柱子,別……”老王一邊哀求,一邊狀若祈禱般的舉起雙手,護住了他那瘦小且透著一股泥土骯臟的頭顱。
“把手放下去,放下去聽到?jīng)]有?”柱子邊威嚇,邊高高地抬起了手,尋找著落下去的空隙。
“哎──呀──”當柱子的手落下去后,老王發(fā)出了一聲連婦人都難以發(fā)出的、比實際痛苦要大出千百倍的呻吟。
老胖子看了一眼老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轉向王冬來,不解地問道:“哎,真的,老王不緩兒了么,怎么沒給摘鐐子呢,一般緩兒了之后不是都給摘鐐子嗎?”
“那誰知道啊……”王冬來臉上現(xiàn)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
……
“你那手指頭是你自己剁掉的吧?”白漠看著江濤那少了一節(jié)的食指輕聲問道??吹浇瓭葲]有回答,也沒有了那空洞的笑,于是又接著問道:“是因為女的吧?”
良久,江濤才緩緩低聲道:“我要結婚,我哥不給我倒房子。我對象走了不說,我哥還罵我是土鱉,那時候我就想,早晚我殺個人給你看看?!苯瓭齽×业卣V菃伪〉难燮?,臉上又現(xiàn)出了那毫無內容的笑。
隨著牢門上的鐵鏈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后,手里握著判決書的千斤貓腰從半開的牢門下鉆進了牢中。
“二年?”在小鐵窗邊剛躺下去不久的王冬來坐起身問道。
“二年?!鼻Ы镞呥种呛诙窗愕淖斐醵瑏硇Φ溃叞雅袥Q書遞給了王冬來。
“開的簡易庭吧?”
“嗯、簡易庭。上鍋兒罪兒就弄個簡易庭,這鍋兒罪兒又是簡易庭──死了得了!”千斤爬上鋪坐了下來,自嘲地笑著喃喃道。
“沒上訴?”
“沒上?!?/p>
“快,用不上一個禮拜就能送走。像千斤這樣的小刑期就是送勞改隊,在這兒就押了三四個月了,要是送得再慢點兒,到入監(jiān)隊走個過場,再到勞改隊就沒刑期了,勞改隊都不愛收了??词厮膊豢赡芰羲?,能在這里下號改造的都是‘路子’。在這里改造比他媽干什么來錢都快,不用說外役時‘五馬倒六羊’,光給號里‘打貨’一年就得弄個幾萬塊錢,像老皮那樣的現(xiàn)在放他都不愛走,就他那熊樣的臭傻子,回家除了小偷小摸,他還能干什么呀。這一天多好,小酒喝著,小錢兒賺著──這就叫‘發(fā)勞改財’。唉,這就是命,人永遠都不能和命抗掙!”
“以前就聽說過發(fā)勞改財,還有什么勞改世家,這回才明白,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崩嫌谛Φ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