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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何如不見時(3)

相見何如不見時 作者:吳俁陽


從拉薩一直往南走,在喜馬拉雅山的東南坡、不丹國之東,便是山南的“門隅”地區(qū)。這里是倉央嘉措出生的地方。當?shù)厝苏f,文成公主曾到這里傳授過生產(chǎn)經(jīng)驗,所以這里門巴婦女的裝束,至今還是仿效文成公主當年入藏的衣著。

在門隅,有一個十分神秘的民族,叫做門巴族?!伴T巴”是門巴族的自稱?!伴T”指的是西藏東南部的門隅地方;“巴”是指人的意思,“門巴”即門隅地方的人。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民族,在歷史傳說中,門巴族人身上披著一層神秘恐怖的外衣,因為在這個部落中存在著一個非常古怪的傳統(tǒng),就是給別人下毒。

門巴人認為,人的美貌、智慧和健康是可以轉(zhuǎn)移的,如果你漂亮,那么我毒死你后,你的美貌就會轉(zhuǎn)移到我身上;同樣,智慧和健康也是如此。因此,一般來說,被門巴族毒殺的人,要么是美貌異常、氣質(zhì)高雅的女人,要么就是高大俊美、健康強壯的男子,要么就是智慧超常、博古通今的學(xué)者。據(jù)說,下毒者一般是門巴族的婦女,這樣的人家一般很好辨認。在他們家門口上,一般都會畫有一只大蜘蛛,掛在門口的經(jīng)幡一般也是黑色的。

門巴人的毒藥,不但厲害,而且精細。首先,無色無味,殺人于無形;其次,最絕的是可以延時,不但可以延時,還可以精確控制被毒者的死亡時間,從半天到十年,可以把你咽氣的時間精確到小時,絕無差錯。門巴族的毒藥配方,往往都是家族的不傳之密,代代口傳心授而來,也有專門到巫師那里去學(xué)習(xí)調(diào)配的。據(jù)說毒藥大多是無色無味的白色粉末,遇水即溶,下到食物和飲水中時,即便是門巴族自己人也很難察覺。但是,常規(guī)來講,門巴族在將有毒的食物、飲品端給被下毒者時,手形和平時相比會有些細微變化,這種變化的意思在于:我不是偷著毒你的,是告訴了你這里面有毒的,是你自己不注意,因此我即便毒死了你,天神也不會怪罪于我。但這種細微的手形變化不是內(nèi)行很難看出來。

但并不是所有門巴人都下毒,只有門巴人中信仰苯教的女人才會下毒。她們也不是見到有福氣的人都會下毒。這些會下毒的人一生中只會在某個特定時段才會下毒,每個人的下毒時間都不一樣。當然,當某個人到了必須下毒的時候,村子里大概都知道,所以也就不去她家。

其實這些都是傳說,究其原因,門巴人下毒的習(xí)俗或許更多是為了自保。門巴人兩百多年前從西藏西部地區(qū)和不丹遷徙過來,歷來受人歧視,被稱為“賤骨頭背夫”。他們?yōu)榱吮Wo自己,才漸漸形成了下毒的傳統(tǒng)?,F(xiàn)在,這種神秘的傳統(tǒng)早已消失殆盡。

是的,倉央嘉措,就是在這樣神秘的民族中出生,并且成為了西藏歷史上最傳奇的活佛,西藏歷史上最風流的情歌王子。時間回轉(zhuǎn)到康熙二十二年。山南門隅達旺附近的烏堅林寺旁,一位貧窮英毅的僧人扎西丹增正跪在佛祖的圣像前苦苦禱告著,希望祖師蓮花生大師能保佑他即將生產(chǎn)的妻子順利分娩。

雪山上吹下來的風里夾帶著刺骨的冰針。人們只有在走進那些低矮黝黑的石板房,盤腿坐在燃燒著的木柴或者牛糞的爐火旁之際,才會感到些許的溫暖,但是在扎西丹增家里,真正的春天早已降臨了。他的心比爐火更熱,自從妻子告訴他兒子這幾天就要出世時,他一直都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態(tài)中,沒日沒夜地忙碌著。細糌粑、青稞酒、茯茶、酥油、風干牛肉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但他總覺得還應(yīng)當做些什么,經(jīng)常在屋里踱過來踱過去半舉著兩只手,而心里充斥的,除了緊張的喜悅外則是一片空白,所以他又不自覺地轉(zhuǎn)到了烏堅林寺里。

扎西丹增是寧瑪教派的僧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門隅夏日錯一個名叫派嘎的小村落。寧瑪教派是藏傳佛教中最早產(chǎn)生的一個教派,吸收并保留了大量原始宗教苯教的色彩,重視尋找和挖掘古代佛教徒藏匿的經(jīng)典。該教的教義比較寬松,僧人可以娶妻生子。因為這個教派的僧人只戴紅色僧帽,因而又被稱為紅教。

扎西丹增在寺院里研學(xué)過佛學(xué)經(jīng)典,通曉密教,甚至有密宗大師之稱。他恪守教規(guī),潛心研習(xí)教義,平時喜歡唱歌,尤其是纏綿流轉(zhuǎn)的情歌,所以在這一帶很受人們的喜愛。但是,貧窮卻像一條毒蛇始終纏繞著他,讓他每天都疲于應(yīng)付。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了,終于有一個叫次旺拉姆的貴族少女被他的歌聲打動,帶著嬌羞的笑容來到他的身邊。然而他卻沒有能力迎娶自己心愛的次旺拉姆,眼瞅著自己青春消逝、韶華不再,扎西丹增暗自心焦起來,無論怎樣,他也不能再讓次旺拉姆漫無邊際地等下去,于是他鼓足勇氣來到次旺拉姆家里向她的家人提起親來。

“什么?”次旺拉姆的哥哥朗宗巴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這個貧窮的僧人,“你說什么?我沒聽清,請你再說一遍?!?/p>

“尊敬的朗宗巴大人,我是說我想迎娶您尊貴的妹妹次旺拉姆為妻?!痹鞯ぴ霾槐安豢旱卣f。

“我要沒聽錯的話,你這個卑賤的僧人是想娶我尊貴無比的妹妹嗎?”朗宗巴發(fā)出一陣輕蔑的大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妹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也配娶次旺拉姆?你連給他當奴才都不夠格!”

“可我是真心愛著次旺拉姆的,次旺拉姆也深深愛著我。我們真心相愛,我們情比金堅,我們……”

“夠了!”朗宗巴收起臉上的笑容,瞪著扎西丹增憤憤罵著,“你這只癡心妄想,伸長了脖子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請你趕緊從我家里滾出去,馬上消失在我眼前!”

“可您還沒答應(yīng)我和次旺拉姆的婚事??!”

“我是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

“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您不能拆散我們!”扎西丹增比誰都更加明白自己和次旺拉姆身份的懸殊。門隅地方的百姓幾乎沒人不知道朗宗巴和次旺拉姆兄妹的尊貴身份,他們的父親嘎瑪多吉是藏王松贊干布一支失散了的后裔,他們身上流淌著吐蕃皇族高貴的血液,而他一個貧賤如洗的寧瑪教僧人又憑什么能娶上吐蕃王室的后裔呢?

“哥哥,扎西丹增雖然只是一個貧苦的僧人,但他人品高尚,待人善良熱情,而且還有一顆金子般燦爛的心,他的修為門隅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你不允許我嫁給他,妹子寧可終身不嫁!”次旺拉姆在屏風后聽到郎宗巴拒絕了扎西丹增的求婚后,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用決絕的語氣表明著自己的心跡。

“次旺拉姆!”

“扎西丹增!”

次旺拉姆的手指被扎西丹增緊緊攥在手心里。郎宗巴望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樣子,不禁勃然大怒?!按瓮罚∥易詈髥柲阋槐?,你到底是要嫁給這個貧賤的僧人而跟哥哥決裂,還是要聽從哥哥的意愿遠離這個卑下的男人?”

“水和奶攪在一起,就是用金勺子也分不開!”次旺拉姆毫不示弱地說,“今生今世,次旺拉姆非扎西丹增不嫁!”

“好!我就成全你們!”朗宗巴指著妹妹的鼻子咆哮著,“不過你別妄圖從我這里帶走一針一線!要嫁給這個男人,你就給我一窮二白地走出去!”

“放心,我們什么東西也不會帶走的。”傷了心的次旺拉姆拉著扎西丹增的手,毅然跨出了朗宗巴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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