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胖子來了。他在樓下喊：“國良伢，國良伢。”聽到方胖子的聲音，李國良仿佛成了遙控的玩具，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跳下了床。余美鳳說：“你要去哪里？”李國良說：“你沒聽到方胖子在喊我嗎？”余美鳳說：“他叫你去干什么？”李國良說：“我怎么知道?！庇嗝励P說：“你如果還要去賭錢，你就不要回這個家了。”李國良說：“我不是答應(yīng)過你，再也不賭錢了嗎？” 方胖子還在喊。李國良說：“來了，來了?！?方胖子腰上別了一個BP機(jī)。李國良說：“這是什么東西？” 方胖子說：“這是傳呼機(jī)，他們有事就給我發(fā)消息，不管在哪里都能收到?！崩顕颊f：“這個東西不錯?！?方胖子說：“你猜我今天帶了多少錢？”李國良說：“兩萬？” 方胖子說：“五萬?！崩顕颊f：“狗日的，你怎么有那么多錢？” 方胖子笑了笑。

天下了一點(diǎn)點(diǎn)雨，賭場設(shè)在磚瓦廠的里面，他們穿過磚瓦廠，紅色的磚排列在一起，類似于一塊塊的酥餅。搬運(yùn)工的推車閃著光。碼頭上停著黑乎乎的船只。方胖子帶著李國良來到了一個房間，他敲了敲門，有人從貓眼里看了看，開了門。他們一共進(jìn)了三道門，里面和外面真是兩個世界。方胖子說：“這里有一個后門，通到小山的背后，所以很安全的。”李國良沒有馬上坐下來，他先摸了摸情況，不停地捏響著指關(guān)節(jié)。方胖子說：“可以開始了嗎？”李國良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下來。不是他當(dāng)莊家的時候，他的手氣特別背，方胖子有點(diǎn)急，不停地用手帕擦著頭上的汗水。李國良說，給我支煙。方胖子便拿了支煙，點(diǎn)燃后，塞到他嘴里。李國良坐完莊，他已經(jīng)贏了兩千。這時，方胖子心里的大石頭才落下來。到他們出來的時候，李國良一共贏了一萬八。方胖子給了李國良九千塊，然后說：“這錢來得可真快?！崩顕颊f：“我沒有吹牛吧?！?/p>

走到村口的時候，李國良的腳步漸漸慢下來了，他知道余美鳳肯定又要說他了。他硬著頭皮去開門，門是閂死的，他敲了敲，沒有動靜。他又喊：“小斌，開門。”他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不過，開門的是余美鳳。余美鳳說：“你還要回來嗎？”李國良說：“這是我的家，我為什么不能回?！庇嗝励P說：“你又去賭錢了？”李國良說：“是又怎么樣，我跟你說過，我有絕技，只會贏不會輸，你的豬腦筋怎么不開竅呢？”余美鳳說：“我不管你是贏還是輸，反正不要再這樣擔(dān)驚受怕地過日子了?！崩顕疾焕硭?，回到床上用被窩蒙著臉?biāo)鹩X來。

方胖子又和李國良去磚瓦廠賭了五次，每次都有一些收獲。有一次，余美鳳攔住他說：“你要是再去，我就跳河。”李國良說：“河上又沒蓋子，要跳我也不會攔著你?！庇嗝励P來到了河邊，李國良也跟了出來，不過，他沒有去攔她，而是往鎮(zhèn)上走去。余美鳳氣得直跺腳。

那天李國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坐了下來。他不知道，一直有一個人在盯著他。李國良桌上的錢，越來越多。他有些陶醉的時候，突然，他的手被一個大個子死死地按住了。李國良說：“你，干什么？”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澳阍谧鞅??！崩顕几械郊贡成弦魂嚢l(fā)涼，他回過頭，看到輪椅子坐著一個白發(fā)的老頭，他膝蓋上蓋著毯子。李國良說：“我沒有。”那個聲音說：“沒有人可以逃過我的眼睛，牌就在你的掌心?！贝髠€子翻開李國良的手掌，果然是一張紅桃A。大個子把李國良卡了起來，那個蒼老的聲音說：“按照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作弊的人，要剁手指，不過，你愿意付錢，我們也不介意，你桌上的錢全部沒收，另外，還要賠五萬塊?！贝髠€子問：“誰跟他一起來的？” 方胖子說：“是我。”大個子說：“我給你八個小時，晚一個小時我就剁他一個手指，剁完手指，再剁腳趾?！?方胖子嚇出了虛汗。大個子說：“你聽明白了嗎？” 方胖子說：“明白，我明白?！贝髠€子看了一下表，時間是三點(diǎn)二十分，他說：“十一點(diǎn)二十分準(zhǔn)時來?！崩顕及逊脚肿咏羞^來，在他耳邊輕輕說：“你告訴美鳳頭，稻籮里有三萬八千塊錢，其他的錢，就算我跟你借的?！?方胖子說：“前面的話我可以帶到，這錢我不能借給你?！崩顕颊f：“我會還給你的?！?方胖子說：“還個屁，以后在白茫鎮(zhèn)，就沒有人愿意和你賭錢了?！崩顕颊f：“可是我失去了手指，就全完了，我就變成一個廢物了?！?方胖子搖了搖頭。

二十多分鐘后，方胖子找到余美鳳，把事情給她一說。余美鳳的臉變得慘白。她說：“他的事與我無關(guān)?！?方胖子說：“他們真的會剁他的手指?！庇嗝励P說：“剁掉更好，他就不會再去賭了。” 方胖子說：“你真不去救？”余美鳳說：“不去?！?方胖子說：“反正我的話已經(jīng)傳到了，其他的事情我也管不著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方胖子走后，余美鳳的腦子里不停地閃現(xiàn)著一個場景，鋒利的刀子閃著冷光，一顆手指掉了下來，血噴出來，像噴泉一樣，還有尖叫。想到這里，她的眼淚刷地一下就落了下來。她咬著嘴唇說：“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睍r間在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余美鳳還是拿不定主意。她在裝滿谷子的稻籮里面，翻出了錢，數(shù)了數(shù)，又看了看自己的存折，上面還有四千二百塊，這樣下來還差七千八百。她馬上去找方胖子，方胖子說：“錢準(zhǔn)備好了嗎？”余美鳳說：“還差點(diǎn)?！?方胖子說：“我可沒錢借?！庇嗝励P說：“只差七千八百了，你幫幫忙嘛。” 方胖子說：“有錢我當(dāng)然會幫，沒錢我也變不出來啊。”余美鳳不說話了，方胖子看了一下手表說：“現(xiàn)在只有兩個多小時了，你快去想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