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余美鳳說:“大大,我和國良商量著想給你找個焐腳的?!彼蟠笠幌伦鱼蹲×耍壑橥怀?,嘴巴往前一伸說:“什么?”余美鳳大聲說:“給你找個女人,要不要?”聽到女人,老頭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他摸了摸山羊胡子說:“哪個村的,多大啦?”李國良說:“十八歲?!彼蟠笳f:“不會喲,難道還是黃花閨女?”李國良差點(diǎn)笑岔了氣,他說:“是啊是啊,四十年前十八歲?!彼蟠罅R道:“狗東西,沒正經(jīng),竟敢逗老子開心。美鳳頭,你說是哪個?”余美鳳說:“就是我們村的?!彼蟠蠹鼻械貑枺骸暗降资钦l?”他的口水濺到了余美鳳的臉上,余美鳳抹了抹口水,慢慢吞吞地說:“喏,就是陳寡婦?!甭牭绞顷惞褘D,他大大的笑臉一下子沒了,拉著個馬臉說:“她……我看……還是省省吧?!庇嗝励P說:“那我就回絕她啦?!彼蟠蟾杏X手有些發(fā)涼,嘆了口氣說:“還是讓小斌幫我焐腳吧?!崩顕颊f:“今天晚上就讓他過去?!崩钚”笥檬终茡沃?,有氣無力地說:“那我每天要兩角錢。”李國良瞪了他一眼。李小斌便說:“我要存起來,給爺爺買好東西吃?!贝蠹叶既滩蛔⌒α似饋?。
住進(jìn)了新房子,余美鳳就更閑不下來了,摸摸這個,擦擦那個,她還把茅臺酒的空酒瓶排列在窗臺上,風(fēng)吹過的時候,會發(fā)出噓噓的口哨聲。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好像變了一個人。她總覺得村里人都看著她,只要人家說“美鳳頭比阿娣頭愛干凈又勤快”,她就格外地高興。現(xiàn)在的一切讓她很滿足,有時候她還會覺得不真實(shí),她現(xiàn)在不像以前那樣做夢了,因?yàn)樵撚械亩加辛?,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什么。雨天的時候,如果她從菜地里回來,鞋上沾滿了泥巴,進(jìn)屋之前,她會先將鞋跟在臺階上蹭干凈,然后拿鐮刀把臺階上的泥巴刮掉。
修完房子,李國良一直在賭錢,賭錢的都是白茫鎮(zhèn)上的有錢人,他們包一只船,開到屋溪河的上游,就在船艙里賭。他手氣很差,一般每天都要輸三四千塊錢,有一晚上,他竟然輸了兩萬八千塊錢。那晚上,他一直不敢回家,呆在門口的竹林里,有人來河邊提水的時候,他屏住呼吸,不發(fā)出一丁點(diǎn)聲音。突然,他打了個噴嚏,一只睡夢中的麻雀掉了下來,摔得半死。
一直到四月底,他才準(zhǔn)備出門。余美鳳說:“你又要走啦?”李國良說:“不出去,天上會掉錢下來嗎?”余美鳳說:“我們有那么多錢,夠花了,沒必要再出去冒險了。”李國良說:“你以為老子愿意出去嗎?老子吃辛吃苦,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庇嗝励P說:“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李國良說:“不知道?!庇嗝励P說:“不會又要到過年吧?”李國良說:“怎么這么啰嗦,不是跟你說了不知道嗎?!庇嗝励P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李國良罵了一聲“神經(jīng)病”,便出了門。余美鳳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被掏空了,她擔(dān)心李國良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