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兒在碼頭上的一舉一動,讓人一看就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孩子。
他拎著行李向鬧市走去,此時已快到晚上十點了,街上的行人逐漸稀少,大商場早已歇業(yè),一些小的店鋪也開始打烊關門。
黑兒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沒有吃晚飯。
先前在輪船上,黑兒嫌那飯貴,舍不得買,就到船上的免費開水桶接了一杯水,就著開水吃了一個上船前在碼頭上買的面包,算是晚餐。幾個小時過去了,本來就沒有填飽的肚子開始不滿了,此時咕咕咕地叫得更歡。
黑兒想找個小餐館買碗面條,但大街兩旁全是些豪華的餐廳,門口站著穿戴整齊的迎賓小姐。盡管有一家餐廳的小姐熱情地招呼黑兒,但黑兒受驚般地趕快逃離了。
因為看那架勢,價錢一定貴得咬人。
黑兒摸摸袋子里衣服底層的錢,仔細盤算著未來的行程,要到內(nèi)蒙,還遠著呢,他不敢隨便動那些錢。
幾個戴著耳環(huán)、染了黃毛的小子一路跟隨著他。黑兒停,他們就停,站在那里假裝看風景;黑兒走,他們也走,外人看了像是幾個小哥們在逛街。這一切黑兒一點兒也不知道。
街上的人更少了,黑兒心里一陣發(fā)慌,得先找個旅店住下來。黑兒看著街道兩旁的招牌,都是一些豪華的賓館,黑兒上去問了問,價格最少都要一百塊。聽了這個價,黑兒嘴巴張得半天沒有合攏。
天啊,一百塊,睡一晚上覺,打幾聲呼嚕,一晃就過去了,一百塊就這樣泡湯了,值嗎?
以前在學校,一百塊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
半個月,是什么概念,只值一晚上睡覺錢。這一百塊,在黑兒是半個月的生活費,在他們班的窮學生來說,是半年的零用錢。
那些家庭窮困的同學,一個月只有二十來塊錢,這點錢除了買洗衣粉外,還要買紙筆等文具。
上學再遠都是走路,哪怕腳磨起了泡都舍不得趕車。每周星期天他們都得背上一周的糧食、咸菜,徒步走上幾十里到校上課。星期一早上到教室上課的時候他們一般都一瘸一拐的,可就是這樣極其艱苦的生活,依然沒有消磨他們的意志,只要一到教室,他們的精神狀態(tài)就會好得出奇,所以他們的成績都是班上位居前列的。
黑兒也想學他們,也想把成績搞上去,也想給在外打工的父母一個驚喜;但是,他管不了自己,往往堅持不到一天就泄氣了,就在上課的時候眼皮打架,就想睡覺。
時間久了,功課就漸漸跟不上了,于是就萌發(fā)了輟學到外面闖蕩的念頭。
一百,一百,黑兒反復念叨著,不敢再往下想,就又低著頭往前走。
身后的幾個黃毛交換了一下眼色,加快了腳步。
黑兒從主街道上拐入了一條小街,他想到那里去找一個便宜一點的旅館。剛出走到縣城的那晚上,他就是這么辦的,也是在小街上找的一家小旅館,住一晚才二十塊,還有電視看,憑這經(jīng)驗,黑兒堅信一定能找到。
小街的燈沒有大街上亮,有些黑咕隆咚的,黑兒心里有些發(fā)毛。
會不會遇到壞人???會不會搶劫?。恳粋€一個問號冒了出來,黑兒把手中的行李抓得更緊了。
身后的幾個黃毛也跟著拐進了小街,嘴里的煙頭在暗處顯得格外地亮。
正在這時,暗影里鉆出來一個年輕的女人,臉上畫著濃妝,嘴巴涂得鮮紅鮮紅的,右手指尖夾根香煙,站在了黑兒的面前,嚇了黑兒一大跳。
“小兄弟,打炮嗎?快餐五十,包夜一百五?!蹦桥宋艘豢跓?,吐在黑兒的臉上。話從她冒著煙霧的嘴唇里冒出,極富挑逗性。
遭了,遇到雞了。以前在寢室熄燈之后夜談葷話時,同學們經(jīng)常產(chǎn)生一些曖昧聯(lián)想,借以釋放青春的躁動,但那畢竟是嘴上說說,從沒有體驗過也害怕涉足那些地方。
黑兒不知怎么應付,心咚咚咚咚地跳得厲害。想繞開那女人,可那女人擋在他面前,不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