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傾杯(3)

兩朝皇后 作者:端木搖


夜色深沉,喧囂的大街人流散盡,只余暈紅的燈籠于風中飄搖。并肩而行,一路無語,只有低悶的腳步聲沒于靜寂之中。越走越是心驚,前路茫茫,暗無人跡,我完全不曉得他將帶我到哪里。

“端木小姐,你害怕了?”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心口咚咚咚地跳動,懼意四處流竄,我竭力壓下心中的慌亂,故作輕松道:“我為何害怕?怕你對我圖謀不軌?唐老板家財萬貫,理當擔心被人敲詐勒索才是?!?/p>

唐抒陽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驚散死寂的夜色:“敲詐?勒索?你是說,我應該擔心你?”

我但笑不語。他繼續(xù)道:“端木小姐確實膽識不凡,你不懷疑我是壞人嗎?”

我目視前方,藐然道:“莫非,唐老板覺得一個家財萬貫之人有必要費盡心思地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

唐抒陽嗓音輕揚:“這也不好說,比如我,就很有可能費盡心思地害你?!?/p>

我頓住,心中一動,壯著膽兒,莞爾一笑:“唐老板有何圖謀?說來聽聽?”

他亦停住,轉(zhuǎn)身望我,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臉孔無比端正:“比如,你的心?!?/p>

無端的,心口咯噔一下,旋即輕笑一聲:“我的心?唐老板真會開玩笑?!蔽翼谎?,眸中蘊著一半嗔怪、一半疑惑,緩緩踱步,腦中一遍遍地縈繞著他的話,倏然,斜后側(cè)傳來他平靜而淳厚的聲音,“因為,你的心已經(jīng)不在你的身上!”

我猛然懾住,直覺得他的話別有意味;腳下一步步地僵硬向前,思忖著他是否知道些什么,然而,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唐抒陽拉住我的手腕,溫然笑開:“到了,別往前走了,再走就掉入河里了。”

我尷尬地掙開他的手,舉眸四望,瞬間驚訝:我們竟然走到護城河!

蒼穹廣袤,星辰疏淡,皓月懸浮,清輝遍灑,天地間,一片渺茫的虛白。縹緲的流云漫漫浮動,千里溶溶,時聚時散,仿佛世間的一切,讓人無可奈何。

河水潺潺,偶有激蕩之聲。清風徐徐,夾帶著潮氣撲面而來,冷意襲人,拂去些許的酒意。

他撐手在欄桿上,極目遠眺,笑道:“來過這里嗎?”

我低低道:“來過一次?!彼膯栐挘|及心底的美好回憶。那個夏末的夜晚,西寧懷宇偷偷地帶我出宮,在護城河邊呆了一宿,看星星,看朝陽……夏末的夜風、很涼爽,他的雙唇、很柔軟……

“昨日,我在茶樓見過你。”唐抒陽緩緩道來,嗓音清淡,仿佛說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也聽到你們的談話?!?/p>

傾 杯(4)

指尖微微發(fā)抖,原來,我恍惚之間看見的,站在隔壁雅間的門簾處,身形傲挺的白袍男子,原來就是他——唐抒陽。我只是淡淡道:“哦?你也在茶樓?”

唐抒陽轉(zhuǎn)身靠在欄桿上,玩味地盯著我:“我正好在隔壁的雅間。”

月色離離,籠罩在他的身上,散出一圈神秘莫測的虛白,使他的氣度愈加蕭俊。

他全聽去了!聽去了!剎那,一股莫名的怒火吱的一聲燃燒起來,灼燒著我——今夜,他了然于胸,故意與我喝酒,故意引我到這里來,為何?不就是為了羞辱我、看我笑話?一整個晚上,他都在看我笑話!

什么“你的心已經(jīng)不在你的身上”,不是取笑、羞辱,是什么?實在可惡!可惡至極!

他眼底的光、突然幽深幾許,讓人莫名所以:“端木小姐,既然西寧懷宇已經(jīng)娶妻,你且放寬心懷,不必執(zhí)著于他一人,世間還有許多選擇……”

我豁然轉(zhuǎn)身,怒目相向,:“本小姐的事,還輪不到一介商人來品頭論足!”

唐抒陽深眉一挑,從容應答:“揚州端木氏家道中落,自甘墮入商者一流,舉國皆知,端木小姐似乎與唐某是同一類人。商人品評商人,再合適不過,你說呢?”

是的,他說的沒錯。當朝皇太后、貴妃娘娘,皆是端木氏女兒,端木氏乃百余年來盛名顯赫的名門望族,與洛都西寧氏并駕齊驅(qū),百年興旺。然而,我的父親端木振山,頂著先皇賜與先人的“東遠侯”封號,卻早已辭官,在揚州端木府瘦兮湖頤養(yǎng)天年;我的三個哥哥不入仕途,專力經(jīng)營鹽業(yè)和錢莊,壟斷了我朝鹽業(yè),掌控著東南沿海一帶的經(jīng)濟動脈。

“呸——誰跟你是同一類人,也不跳河照照自己的人模狗樣。”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辱罵我、沒有關系,辱罵我的姓氏,絕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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