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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一直在飄蕩中等待(5)

天眼寺之Ⅲ 作者:郎芳


我忘了那天晚上接著又發(fā)生了什么,我只是坐在床邊一遍又一遍默默地流淚。其實(shí)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感動,可是從來沒有人為我做過。

別人服侍我、尊敬我,都是因?yàn)槲沂墙讨械摹笆ヅ保麄兪且驗(yàn)榕麓箝L老所以才怕我,而不是因?yàn)閻巯摇?/p>

直到現(xiàn)在,想起那晚漫天美麗的煙花,想起他不顧一切的勇氣,想起他眼里的溫暖與堅定,我心里還是酸酸的。

那晚以后,那兩個男人在我們族里住了很久,一直住到冬天快過完了。我后來才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是巫師,那個年輕的孩子叫伊志。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地上的堅冰還沒有融化,他們就步履匆忙地走了。而我的心也被帶走了,我突然覺得很害怕,害怕他就這樣永遠(yuǎn)消失,再也不會回來,因?yàn)樗B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跟我說。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想他,什么都吃不下,整天躺在小床上懨懨欲睡,我身體里的一切似乎都離開了我。我長這么大終于明白什么叫“思念”。沒多久我就一病不起。

那次我病得很重,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活不了了,他們甚至建議大長老盡快指定下一個圣女人選??晌抑牢也粫@么快死去,因?yàn)槲疫€需要等著見他最后一面,等著問他為什么不對我說告別。

遠(yuǎn)方的他竟然對我有了心靈感應(yīng)。就在春日的一個夜晚,我聽見他隔著窗子叫我的名字。我的生命也就在那一刻得救了。

那一晚,我將他留在了小屋中。我們互相擁著對方,生怕彼此都會失去。他說,在分別的這段日子里,他也一樣深深想念著我。

他在我的小屋里秘密地住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他告訴我他要走了。他說,上次沒有說告別,是因?yàn)橹牢覀冞€會再見,可是這次必須要說告別,因?yàn)椴恢牢覀冞€會不會再見。

我這才知道他這次要去完成一件很危險的事,也許會失去生命。

他拉著我的手,久久都不愿松開。

他對我說,希望我堅強(qiáng)地生活下去,如果他死了,希望我用一生的時間來想念他的樣子。

秋天很快又到來了,又到了這一年的祭祀大典。所有的程序都和以往一樣,可是,當(dāng)我將自己的血滴到三頭供品的頭上時,它們突然反常地發(fā)出哀號,并且掙脫了捆綁從供桌上站起來逃跑了。天空也突然跟著下起大雨,澆滅了祭壇里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情景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女人們開始哭泣,以為上天要降下災(zāi)難。

大長老很快就查出這一切的起因——因?yàn)槲乙巡皇翘幾又怼?/p>

于是大長老憤怒地把我高高吊在祭壇的柱子上,打算燒死我??墒堑诙欤林就蝗怀霈F(xiàn)了,又像上次那樣他對我有了心靈感應(yīng),預(yù)感到了我的生命將會有危險。他看起來異常的疲憊,而且渾身都是傷,我想他一定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日夜兼程趕回來的。

他對大長老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換,求大長老放了我。于是怒火中燒的大長老毫不猶豫地殺死了他,并且將他的魂魄鎮(zhèn)于祭壇之下永遠(yuǎn)受烈火的煎熬。

我永遠(yuǎn)都不能忘記他死的那個黃昏,夕陽像血一樣紅,微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地低響,像是在輕輕唱著挽歌。他疲憊的眼睛慢慢地合上,喃喃地對我說著:“記住要用一生的時間想念我?!?/p>

我不再是教中的圣女,被無情地扔在巫泉邊自生自滅。我能做的就是用我所有的時間想念他的樣子,一遍接著一遍。

一個月后,族里的一個巫婆找到我,她對我說,她可以把我變成精靈,變成精靈之后,我的魂魄就可以飛去與愛人的魂魄相會了,但是我必須交出我的肉身做交換。

我什么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巫婆給了我一顆藥丸,吃了它我就可以脫離肉身了。

我死后,巫婆小心地收起我的肉身,并且在我身邊念動咒語。巫婆說,我將會昏睡一段時間,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就具備一個精靈的法力了,到那時,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再找一個肉身來安置自己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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