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不定主意,忽聽得宗真喝道:“大日如來金剛劍,唵嘛呢叭咪吽,喝!”他舌綻春雷,鳴皋子只覺耳鼓“嗡”一聲響,幾乎要破裂,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受,笛聲登時一滯。也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宗真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柄滿是烈火的長劍,一劍正擊在六丁六甲當先的甲子身上。
這并不是真的劍,只是一根樹枝。大日如來金剛劍本是五臺山伏魔寺的秘傳劍法,號稱“無堅不摧,無魔不破,無邪不辟”,只是耗用真氣極巨,而且威力太大,因此密宗各派大多封存不用。若是功力不到,強用這破魔八劍,往往會反遭心魔反噬,昔年宗真的弟子無念便因偷學破魔八劍,險些被宗真逐出門去。
無念的功力較諸宗真不啻天壤,當初他用出這破魔八劍已極是不凡,此時在宗真手上使來,更是聲勢駭人。雖然只是一根三尺余長的樹枝,被宗真的真火催動,已不下利刃。但宗真終究宅心仁厚,這大日如來金剛劍只取渾成,不取鋒銳,甲子被他擊中,人已如一顆小石子般拋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下翻身站起,身上并不帶傷,大夢初醒般看著宗真,動作極是遲鈍,先前那形同鬼魅的身法卻已不復可見了。
宗真沉聲道:“鳴皋道友,你以符咒驅使生人,難道不怕正一教歷代祖師英靈震怒嗎?”以符咒驅使生人,原本也非邪術,正道左道皆有,但正道只用在為人驅邪上,像鳴皋子這般做法,實在已與邪術一般無二了。
鳴皋子淡淡一笑,道:“大師說法,奈何在下聽不入耳。甲子!”
他一聲斷喝,甲子身子一凜,一下站直,道:“屬下在!”鳴皋子手一抖,又將一張符貼到甲子身上,捻個訣,喝道:“疾!”
甲子身上符咒已被宗真擊散,此番二次上前,事后多半會全身經(jīng)脈斷裂,不死也成了個殘廢。宗真嘆道:“善哉?!毙闹幸焉鹆伺狻W谡嬉簧硇逓?,已近點塵不染,可他少年時也是個性如烈火之人。此時見鳴皋子竟然根本不以手下人的性命為意,宗真也終于動了真火。雖然知道如此一來,他苦修斷不欲行障便功虧一簣,而自己年紀老大,來日已然無多,今生再難跨過這個門檻,《成唯識論》中所謂的第十障未得自在之障永遠也勘不破了。
宗真將右手舉起來,咬破中指,將指血在樹枝上一涂。這樹枝原本已在燃燒,宗真一將血沾上,火勢更旺。他深深吸了口氣,一身長衫如同吃飽了風的布帆一般鼓起,獵獵舞動。鳴皋子見此情形,心中懼意頓生,忖道:“這禿驢……他是要搏命了嗎?”
六丁六甲陣不能奈何宗真,到了此時,也只能再運天羅地網(wǎng)了。他咬了咬牙,一手忽地將道冠打落,喝道:“畫地局,出天門,入地戶,閉金關,乘玉轅,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勾陳螣蛇,六丁六甲神將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應天罡,下辟不祥,萬精厭伏,所向無殃。所供者達,所擊者破,所求者得,所愿者成。請玉女真君護我,急急如九天玄女道母元君律令!”
這是玉女反閉法。玉女反閉法原本極其煩瑣,鳴皋子身有異稟,已省去了前面一大段請神之法,可是仍然極其復雜,他輕易也不敢動用,此時見宗真的破魔八劍太過駭人,只得一用。他念完這一段,左腳橫著跨過一步,念道:“禹步相催登陽明……”
禹步共有離、旨、火、天、尊、帝、勝七步,每念一步便念一句禹罡咒。鳴皋子步法靈活,行動迅捷,一眨眼已走到尊位,正念到“我步我長生,惡逆摧伏蛇妖驚……”正要跨到帝位,卻見宗真斷喝一聲,竟然已迫到跟前,一根樹枝帶著火苗當頭劈下。他原本以為六丁六甲陣縱困不住宗真,總能再纏住一會兒,沒想到宗真勢如破竹,身形如奔雷閃電,六丁六甲竟然根本碰不到他,而禹罡咒此時尚未念完,不由大驚失色,心中叫道:“糟了!”
破魔八劍本就剛猛沉雄,宗真又是全力施為,這一劍如泰山壓頂,便是一塊巨石,只怕也會被打得粉碎。鳴皋子臉色變得煞白,此時便是想退也退不走了。他咬了咬牙,心道:“好,就斗個你死我活!”
宗真手中的樹枝已直直落下,便是想逃也逃不開了,縱然鳴皋子想以死相拼,也已來不及。此時鳴皋子心中只是后悔不該小看了宗真,他右手的笛子向上一架,牙齒一下咬破舌尖,一口血正要噴出,宗真手中的樹枝已到了他頭頂。火勢如刀,已將鳴皋子頂心的頭發(fā)也燎得焦了一片。鳴皋子萬念俱灰,心道:“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