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些菜都是地地道道的老風(fēng)味。其實有些是老北京的,有些是老四川的,有些是老上海的。為什么從小就在我們味覺中生根?那是因為父輩一生顛沛流離、四海為家,養(yǎng)成了復(fù)雜的飲食習(xí)慣,然后傳給我們。而這些味覺記憶,有些來自你的父母,有些來自我的父母,最后匯聚成我們桌上豐富的中國味道。小時候,這些菜是多么稀罕啊。長大了,什么吃的都有了,卻對這些陳年老味越來越懷念?!倍涡∪粽f著,為她斟上一杯,夾了幾筷菜。
“是啊,是啊。”往事如潮,涌上眼就成為淚水,肖勝男只覺得滿目泫然。她大口大口吃著,不時像小孩一樣咂咂嘴。
段小若得到了莫大鼓勵,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吃吧,吃吧,百億董事長親自下廚,千金難覓呢。為這,我忙活了一周,菜品、作料一處一處搜,還請教了幾位老廚師呢。怎么樣,還成吧?”
肖勝男故意放下筷,睜大眼,一副欣賞絕世佳肴的樣子。
段小若夾起一截菜根,很是感懷:“肖伯伯常說,嚼得菜根,百事可做。剛到美國的時候,我可沒少嚼菜根啦?!闭f完,便咔嚓咔嚓嚼起來。
肖勝男接話道:“你再嚼就把天下大事兒做完了,我們還怎么活?”
“哈哈哈?!倍涡∪舻靡獾嘏e起杯,與她重重碰了一下。
這頓飯吃得意味深長,待收盤拾盞已是深夜2點。肖勝男要刷刷碗什么的,被段小若一把搶過去,說還是家庭主男來吧。
夜很靜,只有嘩嘩的水流聲。段小若認(rèn)真地刷著,像在做一件久違的功課。
肖勝男心里一熱,從背后抱了過去。
圣蘭珠寶行已開業(yè)半年,在北京世貿(mào)天街。店不算大,卻檔次頗高,絕對的世界名品。去過的人都大為驚羨,暗想老板必定身家不菲。就連段小若也嚇了一跳。他本來想給點投資的,卻被肖勝男婉拒了。
她的說法是:我沒多少錢,融點資還是可以的。
這一點,段小若深信不疑。他認(rèn)為,就是讓她來玩玩房地產(chǎn),也沒什么問題。她父親的政治遺產(chǎn)中,任何一部分都是生產(chǎn)力,任何一個點都可以呈放射狀發(fā)散,伸向各個領(lǐng)域。多年來,老爺子雖遠(yuǎn)離政治中心,卻一刻沒停過他的經(jīng)營。愛女就是他唯一的代言人和繼承者。而早在老爺子作古之前,肖就已經(jīng)掌握了路線圖,并開始滲透。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了什么。或許這也是捍衛(wèi)一個老地下黨對秘密的忠誠和堅守吧。
肖勝男從事國際財務(wù)咨詢十多年,參與過多項跨國并購事務(wù),已成為安貝會計事務(wù)所舉足輕重的人物。在美國享著高職、拿著高薪,卻急流勇退,傾其所有回國搞什么珠寶生意,讓洋同事們頗為不解。投資珠寶行,她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那儀器般的大腦縝密思考的。一是珠寶業(yè)不需要太勞累,二是可以充分盤活國內(nèi)外的資源。再說,這也是她多年來的夢想所在。年過四十,對一個女人而言,實在是個需要解放的年齡。她希望過一種安穩(wěn)、富足而自適的生活。她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野心。
但她注定與別人的野心有關(guān),尤其是段小若。
“勝男,我想聘你為龍?zhí)焐鲜械奶貏e顧問,可以嗎?”段小若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對她正式提出的。他的表情真摯而急切。
肖勝男躲開那灼熱的目光,心里撲撲亂跳。昨夜,她就感覺到了他的心事。但他什么也沒說,讓她枕著臂彎安然睡去了。對于龍?zhí)焐鲜?,他們之前并沒有多少交流。但不用說,以她的經(jīng)驗,眼下肯定是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