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世隆仍不敢相信，為胡太后辯解：“皇帝年幼，會不會有人從中挑撥，使得皇上誤解太后？”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萬一胡太后真想謀害親子，元詡是小歌夫婿，我豈能坐視不理？”爾朱榮惦念三年前嫁入皇宮的女兒，右手輕撫旌節(jié)圓柄：“我們家世居秀容草原，爺爺爾朱代勤跟隨太武帝外出征伐，屢建功勛，獲封為立義將軍。父親世襲酋長，朝廷每有戰(zhàn)事，他出人出馬，出錢出糧，被拜為光祿大夫右將軍。孝文帝遷都洛陽，特準(zhǔn)他老人家冬朝京師，夏歸部落。每次入京朝會，王公貴族以珍玩相送，父親也以名馬回贈，加封為散騎常侍、平北將軍。我襲爵時恰值正光年間，胡太后總持朝政，四方兵起，天下大亂。我招合義勇，給其衣馬，與柔然可汗阿那瑰作戰(zhàn)，戰(zhàn)而勝之，千里追至大漠，平息萬子乞真叛亂，獲封直閣將軍，瓜肆的劉阿如和敕勒的北列步若作亂，也被我一一討平?；实垡晕夜Ω撸页止?jié)、加封安北將軍、都督恒朔討虜諸軍，進(jìn)封博陵郡公。我們家跟隨魏氏先祖愈百年，恩遇非常，父親力主將小歌嫁入皇宮，與皇家更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人。誰知，深宮內(nèi)幃步步陷阱，處處殺機(jī)，防不勝防，兇險(xiǎn)遠(yuǎn)過戰(zhàn)場。如今皇帝有難，視我為唯一依靠，手書密詔求救，我怎能坐視不理？”

爾朱世隆走到大帳墻壁前，手指壁掛的巨幅羊皮地圖，找出一個理由反對：“我們出兵能攻入洛陽嗎？大哥，你看，我們駐軍晉陽，先向南經(jīng)過上黨郡和河內(nèi)郡，渡過水急浪高的黃河。孟津渡的河橋北端筑有城池，京城虎賁和羽林軍重兵常年駐守，絕難攻取。即便我們攻下河橋，強(qiáng)渡黃河，還有虎牢關(guān)、滎陽關(guān)、潼關(guān)、伊闕關(guān)、孟津關(guān)、廣成關(guān)和轅關(guān)，三十萬精兵雄踞八座關(guān)口拱衛(wèi)洛陽。我們只有七千本族親信騎兵，騎兵便于野戰(zhàn)，無法攻破堅(jiān)固的城池?！?/p>

爾朱榮默然不語，憑借本族契胡騎兵強(qiáng)攻洛陽，確實(shí)難如登山：“我想聲稱剿滅葛榮，帶兵南下，到達(dá)上黨郡突然轉(zhuǎn)身偷襲洛陽?！?/p>

“朝中王公大臣和各地刺史將領(lǐng)難以相信胡太后謀害親子，必將與我們?yōu)閿?，起兵討伐胡太后名不正言不順，前途莫測?！睜栔焓缆≡捯粑赐?，又想到第三個不可行的理由，“何況小歌在宮中，我們必有顧忌?！?/p>

爾朱榮雙手緊按金燦燦的旌杖，鎖眉沉思。爾朱世隆不想在這無吃無喝的草原中過夜：“大哥，我們挑完戰(zhàn)馬，返回晉陽商議吧。”

“侯景、劉貴和司馬子如在哪里？”

爾朱世隆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很快回來：“奇怪，他們?nèi)硕际擒娭写髮?，卻圍著一個漢人馬夫，畢恭畢敬，口口聲聲叫大哥?！?/p>

劉貴摸摸下巴上鋼刺般的絡(luò)腮胡須，心里不是滋味：“大哥，我推薦你投奔大將軍，你卻在荒山野嶺的山谷中牧馬三年，我心中有愧啊?！?/p>

高歡挑出千匹最烈的野馬，驅(qū)趕進(jìn)欄中，一腳將柵欄踢合：“這里有吃有喝，好過在葛榮手下啃草皮的日子?！?/p>

“大哥，別開玩笑了，我們都混上了軍職，怎能讓你在這里牧馬？”劉貴并非漢人，本為獨(dú)孤氏，祖先為匈奴族，后被并為鮮卑三十六大姓，孝文帝推行漢化，改為劉姓。他家世很不一般，父親為魏國前將軍、肆州刺史。劉貴剛格有氣斷，多愜性情猛急的爾朱榮之心，深受信遇，威望日重，被加封為撫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