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你提供給我的土壤樣品的含堿量和PH值測出來,之前和以后的工作只能是你自己去做了。”老專家表達得很含蓄,但意思很明朗。我自然也知道怎么去做,看來事前是我自己庸人自擾,把事情想得復雜、嚴謹了。
“行,明天我們有人從東海市回來,到時候我把樣品帶來給您?!倍d頭的虱子——明擺著,不過誰愿意那么赤裸裸地把話說白呢?
出門前,我把兩條“蘇煙”擺在了試驗臺上。老專家象征性地擺手推辭說:“你把煙拿回去,我給你做試驗是收費的,又不是免費的,你就不必再破費了?!?/p>
“試驗費用您當然該收取了,不過這煙是學生應該孝敬老師的禮品,沒那么復雜的含義?!蔽乙贿呅χf道一邊閃到門外。
“我只對你給我的樣品做檢測,你記得多準備幾份,說明一條路的每一段你都采集了樣品,有代表性?!崩蠈<易詈筮€不忘多交代一句。
我心里暗笑,奶奶的,看來這老專家比我有經(jīng)驗得多,想必他幫別的單位也做過不少類似這樣的工作吧。
因為我們自己開發(fā)的樓盤的土壤堿性就大(還沒到影響苗木成活率的程度,當初施工的時候也沒換土),按照宋頭領指的位置,第二天我就從樓下的桂花樹下挖了幾瓶土帶給了老專家。
下午,專家給我電話,說報告出來了,讓我過去取。
“這幾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可以說明情況了,樣品里的含堿量是比較高的。”老專家笑呵呵地把報告交到我手上。
我一邊上煙一邊連聲感謝。
任務總算圓滿完成了,對我來說,不管是什么土,只要報告上的數(shù)字足夠說明問題,只要蓋在報告上的章足夠權威,這一切就夠了,其余的無論真也好假也罷,都不重要都與我無關。
我告別老專家,出門后就近找了個郵局把這張價值萬金的報告快遞到東海市項目部。
領袖說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chǎn)力。一段時間后,東海市項目部的項目經(jīng)理回到江中述職,特意找到我給我發(fā)了一支煙,喜笑顏開地表揚我道:“你看,這就是知識的力量,不費一兵一卒,僅僅一張紙就讓我們白賺了那么多錢?!?/p>
項目經(jīng)理的話其實讓我有點不爽,為什么呢?我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似乎覺得他的話貶低了知識或者知識分子。
“要是不能像你這樣能把知識活學活用的話,知識再有用那最終還是沒有用的?!蔽蚁窭@口令一般表達了自己這樣心情。
“哈哈,都這么做,我也是從別的單位照搬過來的,并不是我的原創(chuàng)?!?/p>
“哦,那能不能透露下這個報告讓公司多賺了多少?”我笑問。
“這個,六位數(shù)肯定是有的?!表椖拷?jīng)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地笑說。
聞聽此言,我腦袋里就一個反應:真他媽的黑!
真想不明白,這開發(fā)區(qū)的錢咋就這么好賺呢?當真納稅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2005年春天的某個上午,一個似曾相識的號碼打到了我的手機上,我盯著號碼足足看了有十秒鐘,腦袋里卻怎么也想不起造訪我的是哪路神仙。
當我接通電話,試探性地“喂”了一聲,一個銀鈴一般的女聲通過電波飛入我的耳朵。
“哈哈哈,不知道我是誰吧?”對方笑聲燦爛。
“不好意思哦,您是哪位啊?”
“你再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看?!睂Ψ竭€在賣著關子。
奶奶的,我就喜歡美眉跟我開玩笑,葷素一起上,先占口頭便宜,時機成熟再占其他便宜,反正總不會吃虧。
“唉,不瞞您說,我這人生來病多,幼年時患無知癥、少年時患懵懂癥、青年時患盲目癥、中年時患健忘癥,所以我真記不起您是哪位了。要是過兩年您再跟我聯(lián)系的話,我估計連正常跟您交流都成問題了,因為那時候我已經(jīng)得老年癡呆癥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還是那么能說會道?!蔽铱梢韵胂蟮玫剑瑢Ψ揭呀?jīng)被我這幾句話逗得滿天飛粉了,粉源就是其或丑或俊或嫩或老的面部。
“你沒聽出我聲音來?”對方終于止住了笑。
“沒有?!?/p>
“我不逗你了,我是王熙鳳?!?/p>
倒塌!原來是她,半年多沒聯(lián)系,沒想到她的聲音變得這樣清脆可人,想必離開公司后的日子讓她很享受。媽的,也是,連我都感覺在這行工作讓人壓抑,整天跟各色人等打交道,還總要處心積慮的,能不老嗎?浸淫日久,難免會讓人會變得不那么陽光燦爛。
“卑職請罪,剛才冒犯領導,還望海涵。”
不管過去一起共事時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時過境遷,此時很意外地接到故人電話,總還是會讓人心里感到一些溫暖。
“行啦,看在你此時處在健忘癥的階段,我就免你的罪了,哈哈哈?!?/p>
“謝領啦,領導現(xiàn)在找卑職是僅僅出于關心呢,還是有其他什么事情需要卑職效勞的?”
“關心為主,但也有事麻煩你?!?/p>
“哦,首先,卑職謝領導的關心,其次,領導有事吩咐,但凡在卑職能力、權利以及法律范圍之內(nèi),卑職定全力以赴?!?/p>
“哈哈哈,好,你這么說也不枉我們相處一場,是這樣,事情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