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詫異地看著女郎,這丫頭竟落落大方地向眾人點了點頭?!拔医行煲?,大家都叫我小花?!?/p>
老媽沒聽清楚,張著嘴問:“徐什么?”
女流氓落落大方地說:“徐音,音容宛在的音?!?/p>
其他人沒什么反應,但大爺和馮都多少有些文化,同時伸了下脖子。難道這女人剛剛參加追悼會嗎?此后,馮都終于知道了,小花的大名叫徐音,如今是某大學四年級的女生,據(jù)說馬上就要畢業(yè)了。那天大爺從機場出來,本想打聽打聽市內(nèi)的路徑,徐音聽說他是臺灣同胞,便熱情地把大爺帶進了城,并找好了賓館,而且當晚就陪著大爺睡了一晚上。大爺感動得什么是的,認準了大陸人的德育教育遠遠超過了臺灣。第二天他在女郎的帶領下,好不容易才找到家里來。馮都當時并不明白徐音的動機,但馮勝利弄明白原委后,竟狠狠地淬了幾口唾沫。
大約七點鐘的時候,馮勝利覺得有必要向大哥顯擺一下。于是他擰開電視,大聲道:“大哥,看看咱們中央臺的電視節(jié)目吧?!?/p>
大爺笑著說:“咱們家的電視機還是黑白的呢?幾年前臺灣的黑白電視就成廢品了?!?/p>
馮都不大相信,誰能把電視當成廢品賣?這個臺灣大爺真是吹牛不上稅?。●T勝利看了大哥一眼,頗有些不屑地說:“那你平時看什么呀?”
大爺說:“看彩色的呀,帶顏色的,跟電影一樣?!?/p>
馮都大叫道:“我知道彩色的電視,五大爺家里就有一臺,還是日本貨呢。我同學家里也有一臺,特清楚。”
馮勝利哼了一聲,那幾年彩色電視已經(jīng)在市面出現(xiàn)了,但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無異于傳說?!澳銈兺瑢W他爸爸是電視機廠的?”
馮都說:“他爸爸是局長,比你強多了?!闭f完,馮都一轉身就跳到門口去了,他擔心馮勝利動手。
馮勝利本來是要動手的,但此時新聞聯(lián)播的開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電視報時完畢,立刻響起了激昂的音樂聲,大爺?shù)拿碱^立刻就鎖起來了。這時一身黑色蹩腳西裝的主持人露面了,在馮都看來那身西服就是四化的標志,但大爺卻撇著嘴說:“連扣子都不會系,還主持人呢?”
這是馮都第一次聽到主持人的稱呼,以前他們一直把在電視里讀新聞的家伙叫播音員。一臉嚴肅的主持人說話了,語調(diào)鏗鏘有力,小錘子一樣地砸了出來。大爺渾身哆嗦了一下,叫道:“要打仗嗎?”
馮勝利、馮都和奶奶都給嚇了一跳。奶奶安慰兒子道:“早就不打仗了。”
大爺惶恐地指著電視說:“金門炮戰(zhàn)的時候,對面大喇叭里就是這聲?!?/p>
馮家人實在是沒什么文化,只有馮都隱約聽說過金門炮戰(zhàn)的事,具體的還不大明白。大家半張著嘴,誰也沒言語。此時大爺已經(jīng)聽明白了,主持人的確是在播報新聞,都是些領導人接見某某某的消息。大爺松了口氣:“原來他們不打仗也這么說話呀?!?/p>
馮勝利笑著說:“大哥,你真是少見多怪,電視里一直這么說話呀?!?/p>
大爺哼了一聲,順手拎起小板凳向門外走去:“媽的,天天這么說話,累不累呀?媽,大侄子,咱門口坐一會兒去。”
二十四
老太太的心思就沒在電視上,聽大爺這么一說,立刻拄著拐棍出來了。馮都對臺灣人的好奇心遠遠超過了領導人的新聞,也跟了出來。
大爺坐在院門口,貪婪地望著深邃而破舊的街面,每每有人路過,大爺都要微笑一下。而路人卻齊唱奇怪,這老頭保證是有毛病了。奶奶走過來,手點著大爺說:“你給我坐近點兒,讓我看清楚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