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年茶葉時(注:茶葉時指采茶葉、出茶葉的時候,指四五月份。)里,小圍裙肚子里有了。娘老子就把小圍裙叫去說:小人都有了,還不快點定下來,究竟哪個是你男人。到時候親眷來送紅糖雞子的時景,你抱出小人還回答不出來哪個是小人的爸爸,那人家是要笑你的哩!
小圍裙就把娘老子的話傳把兩個男人聽,兩個人坐下來商量半天,都是幫自己想,沒人幫襯別人想。一個做了老公,另外一個就要打光棍,索性糊里糊涂,大家都不吃虧。這事情爭了好幾回,一直拖到六月里才有結(jié)果。
六月里,平地上的田苞蘿啦,蘿卜啦,青菜啦,嫩豆子啦,都有得收進(jìn)來。山上還種了山苞蘿、紅薯、黃粟、大豆。小圍裙家三個人來了以后,兩個天師都不大動手,糧草還種得很像樣。
有了糧草就要添人口。剛倒過一陣大雨的那個下午,五個人坐家里談天,洋田山腳底又上來一個女人,衣裳破得掛零掛襠,一塊連一塊,頭發(fā)亂得像野人,身上有一根一根的竹絲印,還帶了血絲。這樣一個受災(zāi)受難的逃荒人,家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一個人認(rèn)得是哪個。那個女人倒是眼光不差,看到小圍裙娘老子就爸爸姆媽地叫,還把小圍裙抱在一起嘿嘿嘿哭。
兩個天師嘴巴筒張在那里合不攏,小圍裙爸爸就開口說:這個就是我大丫頭,大圍裙。
姆媽問大圍裙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大圍裙沒有力氣講,半天就一句話:我肚子餓。
小圍裙就到灶頭底動手燒飯,過一下,大圍裙也一碗接一碗吃苞蘿糊。沒有多久,把半碗菜干吃光,一頭的汗慢慢掛下來,臉孔上也有了神氣。仔細(xì)看去,臉孔還有點紅彤彤,生得也很齊整。
過了不久,大圍裙把苞蘿糊都吃光了,摸了摸肚子,講:啊喲喂,今天吃得太飽了,啊喲喂,兩個大哥呃,你們家里的苞蘿糊真好吃!
大家你問一句我問一句,大圍裙就把賣到大畈之后的事情講給大家聽。她講,公公婆婆很惡毒,天天叫她做牛做馬還要用毛竹絲抽她,到夜晚,神經(jīng)病的老公把她衣裳剝掉,也用毛竹絲抽。這份人家啊,白天公公婆婆抽上半身,夜晚頭老公抽下半身,就把她身上身下抽得沒有一塊好肉。到了吃飯邊,大家都用大碗吃,輪到她只有酒杯樣大的碗,還只有一碗給她吃。就這樣吊命樣吊在這里。天天夜晚困又困不著,腦筋都忖傻去!昨天夜晚公公婆婆又發(fā)脾氣,老公更加神經(jīng),毛竹絲抽得很用力。沒有辦法,只好逃到王謝。后頭聽講娘老子都歇到洋田山來了,就趕到這里來一起過日子。
大圍裙和小圍裙生得樣子差不多,嘴巴筒比小圍裙會講,喜歡講好話。話到她嘴里,差不多能把天上的花都講掉下來。
閆天師講:好好好,來了就好。以后一家人都歇洋田山,我們碗里有,就少不了你一口。
到了夜晚邊,兩個天師商量來商量去,商量不好。兩人都講要小圍裙,做現(xiàn)成的爸爸,想把大圍裙讓給對方。那夜開始,大小圍裙困到一張床上,兩個天師一個都不敢過來。
后來跟她們娘老子商量,老子講:大圍裙小圍裙都是我們女伢,你們不嫌差,一人挑一個,以后都跟牢你們過日子。頂好么大的挑大的,小的挑小的,姓閆姓謝的輩分有大小哩。
姓閆姓謝的都要小圍裙,讓娘老子頭疼。后來還是做娘的有辦法,說:問問小圍裙,兩個里頭歡喜哪個就跟哪個。另外一個,就討大圍裙做老婆。討大圍裙也不差,幾夜一困,肚子不就有了?這有什么好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