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了,謝天師講:是個過路財神!
閆天師講:還有那個何老爺開的店,就在兩隔壁,門上也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問天下頭顱幾許;下聯(lián)是:看老夫手段如何。
我太爺爺沒有聽懂,問:究竟做什么的?
閆天師講:我們到店門口一望,嗬喲,就看何老爺手上拿了一把剃刀,在幫人家刮胡子,刮到一半,還拿胡子刀在肚子上的那塊油布上鏟來鏟去。那個手段,比你用鋤頭鏟苞蘿草還要煞手還要快,真是一個大師傅哩!
我太爺爺笑了,講:這樣兩個活鬼!用我們安慶腔怎么樣講哩?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豬狗養(yǎng)的!
閆天師在洋田山掰苞蘿,嘴巴筒要笑出一朵花的時景,背后咿里哇啦來了一幫姓閆的客人,都是從江山廿七都、廿八都、廿九都趕過來的親眷。他們在江山聽講閆天師投靠姓汪的財主發(fā)了財,就趕過來投靠,想來做長工的,打零工的,還有幫襯做傭人的。頂后頭還講,要帶便來分點東西,就是那個一大公碗一小公碗的白洋。
外甥謝天師看到這個場面不高興?,F(xiàn)在這塊洋田山是姓閆和姓謝兩個人租來種的,剛有點收成,你姓閆的親眷就蒼蠅樣整片匍過來,我姓謝的幫你們做駱駝?再說,現(xiàn)在姓閆的和姓謝的還不光光是兩個人的事情,是兩份人家的事情了。一個人吃飽整家人不餓,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老皇歷。
把我太爺爺一家三口趕到大嶺口對面之后,兩個天師在洋田山吃苞蘿吃了兩個月,越吃越?jīng)]味道,就想弄點另外東西嘗嘗。有天夜晚邊,日頭快要下山時景,山路上過來三個人,有氣無力,走得很慢,看上去年紀也都很大。走到面前一望,哪里年紀大,兩夫妻都只有四十歲光景,后面跟了一個大姑娘十五六歲。一問,才曉得他們好多天沒吃過飯,一個個都好像天師剛剛從府里牢監(jiān)里出來時景一樣皮包骨頭,臉上一點肉都沒有。大姑娘的老子講,一家人都歇王謝村,去年租田種收成不好,糧草老早吃光了,后來把大女兒賣把大畈(大畈是指現(xiàn)改為乾潭鎮(zhèn),浙江建德重要集鎮(zhèn),民間仍稱大畈。)一份人家,換了幾十斤糧草吃,吃了沒多久,只好天天到山上挖野菜。這些天,野菜都尋不到位置挖了,只好出來討飯。眼目下的人都缺糧,討飯都不大容易討到,這個山塢窟窿里,棚都看不太到,到哪里去討吃!大姑娘的姆媽也開口了,講:你們兩個后生家,做做好事,弄口飯把我們?nèi)顺猿?,我們以后天天拜菩薩,叫老天爺保佑你們長命百歲。
看看三個人真可憐。兩個天師就叫他們進家門,拿出苞蘿粉來做苞蘿糊吃。三個人看到苞蘿粉眼睛都起亮光,哪里還消天師動手,洗鍋的洗鍋,舀水的舀水,燒鍋籠的燒鍋籠。沒多久,半鍋苞蘿糊就燒好了。三人一人一碗捧手上吃,一人吃了三大碗,把一碗菜干都吃干凈。個個吃得一頭的汗,臉孔上就有了神氣。特別是那個大姑娘,臉孔吃得紅彤彤,很齊整。吃好之后,硬是不肯把碗放下來,眼睛烏珠還是盯牢鍋里那半碗苞蘿糊。
閆天師看了,講:你吃,你吃得下都盛去吃??!
謝天師手腳更快,走來把碗奪過去,幫襯把鍋里半碗苞蘿糊都兜到碗里,還用鍋鏟咕啊咕啊鏟半天,把鍋粑都一片片鏟到碗里,送到大姑娘手上,講:吃去,莫客氣!
大姑娘的娘老子看到眼里,高興在心里。老子對兩個天師講:只要有糧草吃,我家這個女伢身體好,做是會做的。她的名字叫小圍裙,還有大畈里那個大的,就是大圍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