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剛剛走出校園的新人,魯培希特很難得到同事們的信任。他們得讓他吃點兒苦頭,讓他瞧瞧應(yīng)該怎么干活兒!于是在他當(dāng)學(xué)徒的第一天,他的工作就是理小龍蝦的內(nèi)臟?!八鼈儚乃乩锱莱鰜聿煸谖业难澴由?。我當(dāng)時只想大聲尖叫,實在是太惡心了。但是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能經(jīng)受住這次考驗,只能直接收拾行李走人了?!?/p>
避免失敗的唯一辦法,只能是一咬牙、一閉眼忍過去。在當(dāng)學(xué)徒的第一周內(nèi),他又相繼完成了給雉雞和鷓鴣拔毛,為紅鲃魚去鱗以及把三文魚切片的工作,他留了下來。在當(dāng)學(xué)徒的日子里,一天要工作12個小時是常有的事,很少有能夠休息的日子?!澳鞘且婚g比較高檔的餐廳,我的老板想將它打造成為一家星級餐廳。當(dāng)時比較受歡迎的是新式烹飪:量小,但是裝飾極其精美?!?/p>
? 魯培希特非常努力地工作,卻從來不知道客人到底愛不愛吃他煮的東西,他從未跟他們有過接觸?!斑@家餐廳的老板覺得后廚里的員工不要露面比較好,其實我們也沒那個時間。”
每當(dāng)有重要客人來用餐的時候——諸如市長或者政客之類——老板總是要求他們:“給這些重要的客人做飯你們要多用點兒心!”這種要求魯培希特覺得聽起來很刺耳,老板的言外之意就是,給普通客人做飯就可以不那么用心。魯培希特可不會僅僅因為來了幾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就比平時額外用心地工作。
魯培希特的動作很快,而且有條不紊,不會手忙腳亂。即使當(dāng)他在廚房?縱橫穿梭的時候,他也有自己的節(jié)奏。取下窗臺上的酸菜,打開便攜冰箱取出需要用的沙拉醬,再從架子上抓一把食材回到灶臺前?,F(xiàn)在灶臺上已經(jīng)擺了五個鍋了。而精彩的部分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魯培希特正在做一份精致的沙拉,但依然知道應(yīng)當(dāng)在什么時候攪動哪個鍋里的東西。他喜歡這種流暢的、有條不紊的工作方式——不會在那兒磨磨蹭蹭的,手忙腳亂。
今日推薦的特色菜差不多已經(jīng)完成了,還有一份番茄湯也煮好了——這是專門給一位只能吃流食的病人準備的。大頭菜還要再燉一會兒。
魯培希特?施密特在工作的時候不太喜歡講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切切菜,調(diào)調(diào)味兒。這樣可以任他的想法在大腦中天馬行空。當(dāng)他還在餐廳工作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往往局限在少數(shù)幾個問題上:這個我能做嗎?怎么做?我能掌握好火候,準確無誤地煎出那十份牛排(三份五分熟、四份全熟、其余三分熟)嗎?
當(dāng)時他能找到的唯一答案就是:完全不去想了!“我就好像一臺小型機器似的不停運作著,點菜單從左邊進來,煎好的牛排從右邊出去?!边@樣他才能承受住這份壓力。
在安寧病所工作后,魯培希特感覺完全不一樣了。他經(jīng)常會想到這里的病人,想著如何能讓誰變得開心,想著用什么能給誰一個驚喜。每天早上,他要考慮還有什么可以添加到當(dāng)日特色菜單里去;巡過房后他又要總結(jié)一下各位住客的病情:有誰身體狀況變差了?有誰的病情不太樂觀?有誰的情緒比較消沉?有什么方法能緩解這種消沉的情緒?他怎樣才能幫助這些瀕死的病人保持積極的態(tài)度?
每次想到這些,魯培希特往往都喜歡提到兩個詞:溫暖與尊嚴。關(guān)于這兩點,他不是隨便說說,更在不斷努力把這兩點融入他的工作中?!拔蚁?,作為一名廚師,我可以盡我所能來滿足病人,為他們傳遞溫暖。我要讓他們在享受到美味的同時,感受到來自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愉悅。他們不會因為只能躺在床上就變得毫無價值,也不會因為坐在輪椅上就變得一無是處。我要幫助他們保全自己的尊嚴?!?/p>
接下來要為霍斯特?萊克令做李子凝乳了,魯培希特這次又有了新的嘗試:三湯匙凝乳、兩茶匙奶油、少量李子燒酒、兩小撮糖,將這些配料用打蛋器在一個小碗中攪勻,然后再放上切成小塊的李子肉。之前幾次,他都沒能做成病人想要的那樣。第一次做的時候,他把李子肉都攪到凝乳里面去了,本想著這樣會好吃一些,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其實是個錯誤。接下來的幾次不是李子燒酒放得太多了就是太少了,要不就是凝乳的稠度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