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弼時念完電報后，大家都思索著，沉默著。

“大家議一議吧，斯大林的主張與我們不一致啊，都說說自己的意見。”

“蘇聯(lián)同志對中國國內(nèi)形勢不十分了解，”朱德說，“特別是目前軍事上國共雙方的對比情況，他們可能以為，我們的解放軍還是山溝里的游擊隊哩?！?/p>

“斯大林同志在鎮(zhèn)壓蘇聯(lián)國內(nèi)的反革命分子時，”劉少奇介紹說，“錯誤地濫殺了一大批中國問題專家，這不能不影響到目前蘇聯(lián)對中國問題的看法?！?/p>

“我們在目前形勢下已經(jīng)完全具備了徹底打垮反動派的能力。但為了防止意外，我覺得我們還是要盡量爭取斯大林同志的理解?！敝芏鱽碚f。

“我主張堅持我們的立場，對蘇聯(lián)同志說明我們的立場?！比五鰰r說。

夜深了。外面，北風(fēng)強勁，刮著光禿禿的樹梢發(fā)出哨子一樣的呼嘯聲。屋里，由于氣溫低，離炭火盆稍微遠(yuǎn)一點，就感覺不到些微熱力。腳尖凍得生疼，或者寫一 會兒就得起來踱踱步子，或者需要把炭火盆放在腳旁邊。手也凍拘攣了，需要攥緊伸直地活動一下，或在炭火盆上烤一烤才靈活。毛筆上的墨都澀滯了，結(jié)成了小 小的冰粒，需要哈哈氣才好使。

在為中共中央軍委給平津前線、淮海前線起草了幾封電報之后，毛澤東開始起草給斯大林的復(fù)電。

在這封電報里，毛澤東鮮明地提出了兩條：第一，拒絕蘇聯(lián)調(diào)停。第二，拒絕跟國民黨和談。理由是和談只能在革命隊伍中造成極大的混亂，弊大于利。

1949年1月12日晚9點，西柏坡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室里的燈泡明晃晃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正在召開會議，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五位中共中央書 記處書記都在。他們圍著屋子中央的木桌子坐了一圈，桌子上擺著一個炭火盆，一個竹皮暖水瓶，每個人面前都放著自己的茶杯。朱德、周恩來不抽煙。毛澤東、 劉少奇抽著紙煙，任弼時抽著煙斗。煙霧繚繞，屋子里既有煙斗的煙絲那種馥郁的香氣，有茶杯里的茶葉散發(fā)出來的不容易察覺的悠悠的暗香，也有比較低級的紙 煙燃燒時散發(fā)出來的那股嗆人的煙味……

“昨天夜里，不，今天凌晨，我根據(jù)我們的立場和大家的意見給斯大林回了封電報。電報發(fā)出去了，但是我今天想了一下，感覺不太踏實?，F(xiàn)在，請大家再來議一 議。這兩封電報請弼時同志先念一下?！?/p>

任弼時接過毛澤東遞過來的兩封電報，先念了斯大林的來電，再念了毛澤東的復(fù)電。念完之后，他把電報放在桌子上，叼著煙斗抽起煙來。劉少奇拿過斯大林的來 電，細(xì)細(xì)地研讀起來。屋子里一陣沉默。

“大家議一議，斯大林的建議有沒有道理，我的回電有沒有不妥當(dāng)?shù)牡胤?？?/p>

“在這兩封電報中，我還是更同意主席回電的立場?！比五鰰r這個最年輕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成員開了第一炮，“蘇聯(lián)太維護蔣介石。當(dāng)初對我們就不太支持……”

“是啊，主席去重慶談判的時候，我們派大批同志搶占東北，蘇軍對我們公事公辦，說是應(yīng)該把東北移交給蔣介石。當(dāng)時，我們?nèi)ツ抢锏耐疽欢群芾щy?！?/p>

劉少奇說著，抽了一口煙，仿佛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多前。

“后來……人家不是變了嘛……”毛澤東抽著煙思考著，慢悠悠地說。

“那是因為蔣介石跟著美國反蘇，蘇聯(lián)沒有了退路，也只好支持我們?！比五鰰r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