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到底在想什么呢?
將軍一路默默無言,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睛透過蘇式嘎斯吉普車窗口,在尋覓、在探究、在思考他眼前的這塊陌生而充滿神秘感的黑土地。
啊,這就是松遼,廣袤無垠,一展平川,舉目無邊。
啊,這就是松遼,白雪皚皚,漫天銀裝。一個連一個的水泡子像一面面巨大的鏡子,在陽光下格外耀眼……而在幾千萬年前,這里曾是草木茂密、鳥飛雀歡、魚蝦滿塘、玉珊碧翠、獸禽同樂的水澤天國呀!
太美了!美得透心,美得刻骨,美得熱血騰升。
但也太蒼涼了!蒼涼得叫人恐懼,叫人寒戰(zhàn),叫人慨嘆。
嘿哈哈哈!這就是我們的北大荒!將軍突然一陣放縱的大笑。那笑聲驚得近處的一群黃羊躥跳躲閃,逃之夭夭……
松遼,以其原始的質(zhì)樸和寬闊的胸懷,第一次迎接了我們的將軍部長。
“真他媽的冷噢!”司機(jī)一次次嘆息,一次次呵氣――從他嘴里呵出的氣,如同白色的狗尾巴,又忽而消失得影跡無蹤。
毛領(lǐng)軍大衣里的將軍部長則露出頭,朝司機(jī)笑笑,然后舉起右手,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摘下頭上那頂綠呢軍帽,朝自己的臉上扇起來!
“部長你還熱???”司機(jī)驚叫起來。
部長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說:“熱!就是熱!”
司機(jī)疑心重重地瞅了一眼將軍那個頭顱,可不,毛茸茸的發(fā)根里竟然有晶瑩在閃動!
熱!哈哈哈!這零下幾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誰能言熱?唯有大將軍斯人也!
“咔嚓嚓――”突然,吉普車前的輪下響起一聲冰裂,于是四周的冰天雪地猶如一塊電極板,頓起一串奇妙而悅耳的聲音,一直傳至天邊……
怎么回事?司機(jī)驚得目瞪口呆。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大地仍然白雪茫茫,連天接地……
“嘿嘿,你們沒有往前看嘛!看,那邊是什么?”將軍部長笑呵呵地抬起右手,指指略偏西向的前方。
“哎,快看!紅旗!”司機(jī)驚呼。他的眼前,一面鮮艷的紅旗分外醒目地在雪地里招展……
“是是,還有鉆塔!我們的隊伍呀!”秘書也看到了:一尊聳立在天地之間的鋼鐵鉆塔……
“加速!上我們的井臺去!”將軍部長把右臂奮力地向前一揮,像當(dāng)年帶著紅軍縱隊飛越雪山草地。
吉普車的四輪后頓時濺起一片雪浪……
“到了到了!葡萄花7號井!”在北京很少有笑聲的將軍部長,今天格外高興,尤其見了自己的隊伍,笑呵呵的臉沒換過相。
“同志們辛苦啦!”吉普車的輪子剛剛停下,將軍部長的雙腳已經(jīng)踩到了井臺。
“是部長啊!部長您怎么來啦?!”工人們先是一愣,繼而歡呼起來,紛紛圍聚過來。
“我來看你們哪!”將軍部長抬起左腿就往鉆塔井臺的甲板上邁。
“哎哎,部長別上來,小心滑倒!”工人們嘻嘻哈哈、咋咋呼呼地又想擋住部長,又想拉他上去。愣神間他們發(fā)現(xiàn)擋是不可能的,于是干脆扶住部長的左右胳膊,一把將他拉到了又滑又冰的井臺上……
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揪住的是一只空空的胳膊:怎么回事?他們驚愕得張大了嘴巴,又不敢吱聲。
“部長在長征路上打仗打掉了一只胳膊。”有干部輕輕向愣著的工人耳語道。
原來如此!工人們肅然起敬。
“來,我們握握手!”余秋里將右手伸向每一位正在井臺工作的工人和技術(shù)人員。
“小心哪余部長,您的手沒戴手套,可千萬別碰上鐵器,那樣會撕掉皮肉的!”輪到與一位青工握手時,那青工縮回手,這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