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家有言在先,我這回沒有啥長篇論談。只帶來耳朵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所以這次會議期間你們可以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出來,連一個屁都不要憋著,給我好好地放!”余秋里的開場白,就把各地石油局和礦廠的頭頭腦腦們的情緒給調了起來。
余秋里則和黨組成員們整天拿著小本本像小學生似的來到會議代表中間聽他們“放炮”。
“我要說!”首先站出來的是新疆局黨委書記、老紅軍王其仁。
“好,老王你先說?!庇嗲锢镆桓彬\的姿態(tài)。
“余部長,我有話要先對你說!”王其仁不愧是一位在蘇聯(lián)工作多年的老紅軍戰(zhàn)士,他站起來面對面地指著余秋里,絲毫沒有半點含糊地開炮了:“說什么呀!說你余秋里來到石油部后是干得雷厲風行!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我們也理解,你想上任后立馬抱個‘金娃娃’好在毛主席面前報喜這也可以理解??赡憷斫馕覀兿旅鎲幔恳粋€好端端的新疆石油局,才像模像樣幾天時間,你倒好,搞個川中會戰(zhàn)!熱熱鬧鬧,轟轟烈烈,大部長一聲令下,就讓我們張局長帶上大隊人馬,千里迢迢趕到天府之國去了。可你知道之后的日子我這個局黨委書記咋干的嗎?精兵強將都上你們那個會戰(zhàn)去了,我們剩下的呢?都是些老弱病殘,我是整天又得抓獨子山的煉油廠,又得抓克拉瑪依的生產,顧頭顧尾,結果啥也沒顧上。大躍進年代,看人家兄弟單位風風光光,喜報一個又一個,我們呢連揚眉吐氣的機會都沒有!”
會場靜寂。代表們緊張地看著余秋里的表情。木椅子上傳來嘎吱一聲響,那只空袖子甩了180度拐彎。
“王書記,別說了?!庇腥溯p聲提醒王其仁。
“為什么不說?”王其仁突然大聲吼道,震得會場內四處回音。
老紅軍戰(zhàn)士果然視死如歸。會議代表們在內心敬佩王其仁這樣敢于直言的老紅軍時,他們并沒有忘記坐在他們中間顯耀位置的那只甩著空袖子的人也是位老紅軍。論參加革命工作的資格,兩個老紅軍不相上下。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誰要在部里多當一天兵,后面來的戰(zhàn)士就是以后當了再大的官,你在這兵面前仍然是“新兵蛋子”一個。
王其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那個空袖子的人比自己不是多當幾天兵,而是有些年頭。但這怕什么?你自己說的,讓我們有屁也痛痛快快地放嘛!何況我他媽的不是屁呢!是冤屈呢!新疆局咋啦?我的新疆石油局的隊伍先姓“新疆”,其次才姓“石油”!
老紅軍王其仁竟然說著說著,哭了起來:“反正、反正我新疆局再不做那樣的傻事了!要支援,也得等我新疆局自己先把指標躍進一回了、揚眉吐氣了再說!否則就不行!”
“不行!不行!”不知誰撞了一下麥克風,結果會議廳里一下傳出幾個回音。
代表們用不敢直視的余光看著用右手解著上衣扣的余秋里部長。
“王書記說完了?”余秋里有些發(fā)悶的聲音。
“暫時說完了?!蓖跗淙室膊缓鼗卮?,看來他是準備慘遭部長“不打肥皂刮胡子”了??纱韨冇行┮馔獾芈牭讲块L的聲音這回異常平靜。
“好嘛,誰接著說?”余秋里干咳了一聲,然后聲音不高不低地問一聲后,抬眼看了一圈身邊坐著的人。
“那我就說說吧。”青海局局長李鐵輪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著,其實看得出他心里的話已經(jīng)憋了好久了。這也是頭高原犟驢。話不多,也不繞彎,卻火沖沖的:“希望以后石油部干什么事,先照顧照顧我們青海這個窮局。咱不容易啊!要什么底子沒什么底子。部里有難處,我們小局下面也有難處呀!部里有難處時,往局里要人要物,可我們局里有難處時找誰去呀?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