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鐘猜到了他們的來意,說:“你們知道了?”蘇蕓說:“熊書記找我談了,說要照顧我們兩地分居?!眲㈢妴枺骸皢挝欢藛??”蘇蕓說:“還沒有。熊書記說,先征求我的意見,如果我同意,他就安排?!眲㈢娬f:“那你什么意見?”蘇蕓說:“就為這,我才趕回來和劉書記商量?!?/p>
劉鐘又問趙天葵。趙天葵就沒有蘇蕓那么幸運了。他是丁義川談的話。曹兀龍沒有在丁義川跟前少匯報他,再加上求勝心切的孫鐵,他在丁義川眼里,離十惡不赦也差不遠了。能夠平調到地區(qū)拖拉機廠,就已經(jīng)是寬大處理,很有照顧的性質,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兩人的情緒都很不好。特別是趙天葵,革命了大半輩子,卻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沒頭沒腦地訓了一頓,還要把他從干熟了的崗位上調開,哪里有好心情。蘇蕓雖然被用了照顧的名義,但她總覺得是被人算計了。她不是不想夫妻團聚,她更想在她愿意的時候由她自己提出這個要求。兩人連夜趕回來,家都沒有顧得回,就到醫(yī)院來了,目的就是想和劉鐘商量出一個應對的辦法。
蘇蕓說著說著忘了劉書記的?。骸皠?,這顯然是陷阱。我們不能就這么任人宰割。曹兀龍、孫鐵都到地區(qū)去活動過,他們已經(jīng)對我們下手了,我們不能死等著挨宰?!?/p>
趙天葵也說:“這次談話,我有個深切的體會,就是地區(qū)的領導聽一面之詞聽得太多了。他們已經(jīng)先入為主,再說什么都聽不進去了。我們過去只知道埋頭干工作,根本沒往地區(qū)跑?,F(xiàn)在看來不行了,我們也得向上反映?!?/p>
劉鐘聽了,半晌說:“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們應該相信組織,應該相信上級領導。毛主席早就說過,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不管他們怎么反映,那都是一面之詞,不足為信。我就不相信地區(qū)的領導那么沒水平,他們怎么說就怎么信?他總還有個調查呢。不調查,不聽聽我們的意見,他們說也白說?!?/p>
趙天葵和蘇蕓一對眼,心上的苦滲到了臉上。蘇蕓說:“劉書記,我們不能太天真,領導的水平我們應該相信,但是,一面之詞聽得多了,我們這邊又沒有駁詞,總會聽進去一些。事實也證明,地區(qū)的領導確實已經(jīng)聽信他們的話了?!壁w天葵也說:“不是一般的聽信,是聽信得厲害了?!?/p>
劉鐘在枕上輕輕搖頭:“沒有根據(jù)的話不要亂說。都是縣委領導,到地區(qū)開會,反映情況,也都是正常現(xiàn)象,不能亂懷疑。我們有時候也去地區(qū)匯報工作,別人要是懷疑我們反映了誰,告了誰的狀,我們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沒有根據(jù)的話不要亂猜。毛主席說了,‘要搞馬列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我們不要搞,誰都不要搞。毛主席的話是針對所有的干部說的,所有的人都要遵守。這一點我們還是要相信的?!?/p>
蘇蕓和趙天葵同時說:“人家已經(jīng)不遵守了,我們……怎么……”他們急得說不出話來了。劉鐘卻仍說:“人家不遵守是你們兩個說的,事實是不是那樣,那還要經(jīng)過調查。即使他們真的那樣做了,那說明他們沒有按毛主席的話做,是他們的不對。我們不能因為有人不光明正大,我們也就不光明正大。那不對,那不對的!”
蘇蕓急得站起在地上轉了一圈。趙天葵使勁拍了一下鐵床的欄桿。忍了忍,蘇蕓說:“劉書記,那你說我們怎么辦?”安眠藥似乎開始起作用了,劉鐘感到四周一片黑暗壓過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他以強大的意志力克服著困倦,說:“怎么辦?毛主席早就說過,‘個人服從組織,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