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把聽筒掛到音叉上對他來說可真是一百個不愿意。他沒有馬上睜眼。腦袋垂在張開的手臂上,雙手搭在電話聽筒上,他就這么在轉(zhuǎn)椅上坐著。
趕緊再打過來啊。
趕緊響鈴啊。
他深深地吸氣又吐氣。眨著眼睛。
他跑進臥室,去拿紙和筆,想記下時間。猶豫了一下之后,又加上了日期。這天是7月16日。
他在荷蘭街已經(jīng)干了一陣子的活計不得不先放在一邊。他一步都不敢邁出家門。去拿吃的用的這事也往后推了,他只做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把床墊拿過來睡在電話機旁邊。
他每天把錄在電話自動應答機上的話修改三遍。他總在考慮,哪些信息是最重要的。他認為姓名、日期和手機號碼最重要。對于地點和時間則有點兒拿不定主意。話不能說得太多。此外還必須明白好懂。
折騰來折騰去,約納斯每聽一次錄音就越發(fā)不滿意。他在新錄進去的話里把那些信息不斷地顛來倒去。之所以這么做,為的就是在去超市拿蘋果汁、速凍鱈魚和手紙所需要的那六七分鐘里,電話可以一直不停地響。
也許那個電話是個獎勵。獎勵他沒有聽天由命,而是積極行動。尋找各種提示。
他重又打起精神鼓足干勁,繼續(xù)分析研究那些錄像。他并不滿足于把從千年塔上向外拍攝的錄像只看一遍就作罷。雖然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但他還是在看完之后把帶子又倒了回去。他用慢鏡頭又看了一遍。
有一陣子他以為錄像機的慢鏡頭功能壞了。其實并沒有壞。這是因為,維也納那些僵滯不動的房頂,不論用正常拍攝還是用慢鏡頭緩慢地放,這中間的區(qū)別幾乎根本看不出。會被風吹動的樹木只有零星的幾棵,而且太小,又太遠,所以看不出來樹是動還是沒動。
他摁下定格鍵。閉上眼睛,快進,再定格,睜開眼睛。
沒有區(qū)別。
他閉上眼睛,快進,摁定格,睜開眼睛。
沒有區(qū)別。
他讓帶子進到差不多快結束的地方,然后倒帶。圖像以快鏡頭的速度往回閃。
沒有區(qū)別。
他仍然毫不動搖。第二天白天,他用同樣方式分析那盤法沃里特區(qū)十字路口的錄像帶。
結果和上次一樣。
他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地盯著那動靜全無的僵固景象,沒發(fā)現(xiàn)任何不同尋常之處。惟一的變化是影子。他之所以能發(fā)現(xiàn)這一區(qū)別,是因為他把在開始時定格的錄像同在結束時定格的錄像做了比較。然而這并不表明有什么不正常。那是太陽移動造成的。
同樣,他在議會大廈、在斯特凡大教堂和在霍夫堡皇宮前面拍攝的錄像里也沒隱藏著什么不尋常的東西??催@些錄像帶花了他好幾天的時間。他一會兒進帶,一會兒倒帶,看一眼電話,伸手去抓裝薯片的袋子,把手指上沾著的鹽粒蹭在長沙發(fā)的布套上。他摁定格鍵和快進鍵。他什么也沒找到。沒有任何秘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