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中那位經(jīng)紀人的性格深深地迷住了斯科塞斯:“他的獻身精神毀了他周圍的一切。他性格中的殘暴和美吸引了我,尤其是他砸碎鏡子的那一場戲,充滿了對自己的恨。”[18]斯科塞斯會被那位經(jīng)紀人迷住,這一點兒也不奇怪。這個人物身上那種狂暴的毀滅力量,早早預示了斯科塞斯自己作品中的主人公的病態(tài)。斯科塞斯本人的性格中也有幾分該經(jīng)紀人的色彩。1978年末,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執(zhí)導《憤怒的公?!返年P鍵時刻,“瘋狂的生活”將他打入了醫(yī)院——直接病因是內(nèi)出血。痛定思痛之后,斯科塞斯下定了決心:“我說我得干。我最終發(fā)現(xiàn)了誘惑我的東西——自我毀滅,還要連累周圍的人。就為了這個我也得干。我就是杰克·拉莫塔(Jake LaMotta)?!?/p>
總體來說,1960年之前,斯科塞斯為《紅菱艷》和《霍夫曼童話》所傾倒。1962年進了紐約大學之后,斯科塞斯則著迷于邁克爾·鮑威爾的另一部影片《偷窺狂》(Peeping Tom,1960)。最初,斯科塞斯簡直不敢相信這部“杰出的”影片竟然出自于前述兩位合作者之一?!锻蹈Q狂》所表現(xiàn)的是窺淫癖與謀殺,其風格既野蠻又反諷。在某種意義上,這部影片與阿爾弗雷德·希區(qū)柯克(Alfred Hitchcock)的《精神病患者》(Psycho ,1960)非常相像,盡管后者比前者更享有盛名。和《精神病患者》一樣,《偷窺狂》也是一部早期的犯罪電影,它用令人震驚(至少對于那個時代而言)的恐怖方式描寫了恐怖的主題。然而,斯科塞斯對《偷窺狂》的興趣,卻不僅僅局限于它的恐怖。他更感興趣的是影片主人公,一個熱衷于記錄私人生活曖昧瞬間的攝影師。斯科塞斯把這里的“攝影師”理解成了“導演”,由此他得以一窺電影制作中的獨門秘笈:
我一直以為,《偷窺狂》和《八部半》(81/2,1963)說出了關于電影制作的方方面面:關于拍片過程,那里面的客觀性和主觀性以及兩者之間的矛盾沖突?!栋瞬堪搿繁憩F(xiàn)出拍電影的光榮和享樂的一面;《偷窺狂》則展現(xiàn)出了電影制作的攻擊性,即如何用攝影機來侵犯生活。這是兩部了不起的影片,它們涉及了電影的哲學,描述了電影可能帶來的危險。仔細研究這兩部電影,你就可以找到打開電影人心靈之門的鑰匙。
如果說對于《偷窺狂》的敬畏還顯得有些異類的話,那么對于費德里柯·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八部半》的高度關注,則屬于那一代電影學院畢業(yè)生的常規(guī)學術訓練。在紐約大學,作者論就是教條,學生們必須學著運用此理論分析歐洲導演的作品,也只能分析歐洲導演的作品?!栋瞬堪搿分皇且粋€象征,它標志著在《公民凱恩》、《紅菱艷》和《搜索者》之外,一批歐洲大師的作品也開始進入了斯科塞斯個人的收藏夾。另一方面,斯科塞斯之所以迷戀《八部半》,很可能也與他的生活態(tài)度有關。他始終認為:電影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