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夠看到她回家,我站在一輛停在路邊的休旅車旁,快手快腳地掏出手機,開始巧妙地扮演一個二十出頭、已經(jīng)等人等了十五分鐘而滿心焦躁的年輕人。
不知不覺中,日落的時間提早了。我一邊等著她,一邊注意到夜幕正逐漸低垂,過往行人可能會有疑心,不過相對而言,我比較不需要擔(dān)心會被她看到。
從我站的這個地方往右看,壑山電車的路線朝東北方延伸出去,再往前一些就與東大路通交叉,往一乘寺的方向去。也因為這條線本身便深入商業(yè)區(qū),所以看上去有一半像是輕軌電車。有幾次,正當(dāng)我漫無目的在街上閑晃,壑山電車突如其來的便穿過我眼前的薄暮。每當(dāng)我看到韶山電車,它都像是裝上另一個明亮世界的箱子,越過了密集雜亂的街道。我非常非常喜歡壑山電車。
當(dāng)我看到壑山電車穿越薄暮,總會想從離我最近的無人車站跳上車,讓它帶我到某個地方去。但是,我在京都生活了五年,搭上壑山電車的次數(shù)卻屈指可數(shù)。
拖掛了兩節(jié)車廂的壑山電車通過我眼前。
就在它通過時,我看見了手上抓著吊環(huán)的植村大小姐。她往這里瞪了一眼。剎那間,我全身僵硬,努力壓抑著胸口的巨大沖擊,應(yīng)該是我想太多了吧?她住在京都南區(qū),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搭壑山電車。我應(yīng)該跟平常一樣,只是想太多了而已。
一時之間,她的邪眼似乎真的緊追著我不放,那樣的影像突如其來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當(dāng)中。我常常會在沉溺于自我思緒時,感覺到藏身在電視背面,或者是走廊陰暗處的邪眼,像這種時候,我都會渾身緊繃。有時候我會覺得那些毫無關(guān)系的過路人,緩緩地一齊往我身后邪眼的所在方向看過去;嚴重的時候,我公寓的天花板上甚至?xí)``C俺鲈S多邪眼。那些邪眼一起瞪著我看,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除此之外更大的問題是,邪眼一旦出現(xiàn),我馬上就覺得很難為情,進而委靡下振,無法持續(xù)滿懷熱情耽溺于我那高層次的思索中。對此,我自然是相當(dāng)憤怒,為什么像我這樣的人,居然會懼怕一介女大學(xué)生的眼球?然而即使再怎么害怕,我也無力去做什么,只能屏息以待,等著邪眼消失。因為我這樣的高度思索頻頻被打斷,我個人的圓滿也跟著遙遙無期。這可是社會整體的損失。下次邪眼出現(xiàn)的時候,我一定要坐下來跟它好好談一談。對手雖然只是眼球,不過,俗話不是說:“眼睛比嘴更能傳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