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團長我的團 第四章(5)

我的團長我的團(上) 作者:蘭曉龍


你可以肯定他叫的絕不是日軍,但開槍的是日軍,又一槍打在他肩頭,李烏拉現(xiàn)在連叫的力氣都沒了,只是哆嗦了一下,將頭埋在淺水里。他在抽泣。

我的身邊響了一下,迷龍沖了出去,如果追打死啦死啦時他像是一頭不得其門的笨大猩猩,現(xiàn)在他則像是一頭會輾碎一切的犀牛,我還沒從見一個人這樣抓著槍管倒提著一挺機槍,另一只手揮著本來用來整死死啦死啦的樹棒,他從這個坡度上沖下去的速度快得讓枝條在他身上抽出了血道,一棵橫在路上的小樹被他一撞兩段。

第二個是死啦死啦,那家伙縱起身來的時候不折不扣是頭黑豹,他抓著他的中正步槍,挺著槍上的刺刀。第三個是不辣,盡管他跳進來時幾乎絆倒,有礙了勇往直前的觀瞻。我想做第四個,但蛇屁股做了第四個。第五個則是一群――中國人辦事,就是得有個起縫的,現(xiàn)在有了四個。

當我們已經(jīng)成為一群時,迷龍已經(jīng)和一個正離開了游戲在一邊小便的日軍遭遇,他甩出了那根手臂粗的樹棒,那東西飛旋而出而迷龍根本沒做停留,他又沖幾步后,那根飛來棒喝在顱骨上砸出的悶響連我這兒都能聽見,然后迷龍用一挺二十多磅重的機槍把一個背對著他的日軍砸塌了架。

我一邊連滾帶爬地下山一邊確定那名日軍已經(jīng)死定了。

迷龍終于對上了一個可以與他匹敵的,一個日軍軍曹拔出了刀,他反應快到甚至還沒轉(zhuǎn)身,而是拔刀后再旋身砍劈。迷龍的家伙事重到他這一下回身不過來,于是對著那軍曹張一嘴白牙吼叫――我看見這場戰(zhàn)爭中的一個奇觀,一個黑得山魈一樣的家伙對著一把足可把他劈成兩半的刀露了兩個眼白和一嘴白牙吼叫,而那個持刀的家伙在猛的一下愣神后完全放棄了砍劈的架子,他拔腿就跑。

一個黑漆漆的人影沖過迷龍身邊,無聲地把槍刺扎進了那名軍曹的后腰,那是死啦死啦,他向一堆仍扎堆在一起,但已經(jīng)放棄游戲轉(zhuǎn)過身來的日軍沖去,又挑死一個日軍后他正對了那支一直用來比賽的三八步槍,槍后邊還有三個人,但被這個霧里沖出來的黑魅嚇得不敢上前。

那個槍口抖得不成話,那名日軍嘴里嘀咕的我們用心都可以聽懂,因為它本就是漢語的發(fā)音:“妖怪,卻散-妖怪,卻散?!?/p>

死啦死啦彎著腰平移著,忽然怪叫,我曾聽過一些還在刀耕火種嗜食生肉的南陲土著發(fā)出這種戰(zhàn)吼,那名日軍開槍,如此近的距離上居然嚇得打了歪掉,死啦死啦把槍刺由下至上刺入他的咽喉。

往下撞進那些日軍中的便是我們?nèi)苛?,沉悶的撞擊聲中肢體翻倒,黑色的軀體和黃色的軍裝扭在一起,漆黑的手指掐住黃色的喉頭,白色的槍刺下濺起紅色的血,漆黑的樹棍揮起,棕色的槍托落下。

我終于從我一路連滾帶爬的下山旅程中到達山腳,我爬起身來時那一場廝殺已是尾聲,漆黑的身體正與黃色的軍衣分開。我愕然看著我熟悉的兵油子們,這樣刀刀見肉的廝殺是可以讓人沉迷的,我那些狐群狗黨們正在沉迷,熱血和憤怒沖破他們的腦門。

我沒打過這樣的仗,綿羊在幾分鐘內(nèi)撕碎了豺狼。殺人者原來如此虛弱,死去的日軍在最后仍認定霧里沖出山林的這群黑色幽靈是異國的山魈――如果衣冠楚楚絕不會打得這樣順利,應了那家伙的話,我們用褲衩殺敵。

我聽見一聲尖叫,我回身時是被迷龍用樹棍子甩暈的那個日軍,他在女人一樣的尖叫中拔步便逃。迷龍過來排開了我,這貨終于覺得機槍應該是用來開火用的,他射擊,半匣子彈飛過了那名日軍頭上的樹梢。

死啦死啦接過機槍,用半梭子彈將那名日軍撩翻,他看了迷龍一眼,但迷龍沒有看他,迷龍徑直走開。

迷龍走向那處河灘,淺灘里倒臥著李烏拉生死未知的軀體。

我們看迷龍的步態(tài)是要把李烏拉給再揍一次的德行,但他近前了,撥弄了一下李烏拉,然后從水中把那具軀體抱起。

當迷龍抱著李烏拉看著霧靄一動不動時,我們以為從河灘那邊又來了敵軍,我們悄沒聲地去抄起那些日軍丟棄的武器,但我們站住了,在霧靄里緩緩現(xiàn)身的那些人,狼狽不堪,但是有衣服,有武器――少量的英軍,和一些中國軍人。他們在劫后余生之后仍在沉默。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utoforsalebyowners.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