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草綠霜已白(2)

九州:斛珠夫人 作者:蕭如瑟


流觴軍陣形雖薄,卻極強韌,難以截斷,河源軍正苦戰(zhàn)間,不防流觴軍中又是一聲鳴鏑,原本背對背抵抗兩側(cè)河源軍的兵士們猛然各自向前沖殺,一道長龍陣瞬時左右劈為兩道,竟從城門前開了一條血肉的通路出來,而都城中沖出的六千余兵馬便從那通路中一氣奔出,長龍陣又隨之合攏,節(jié)節(jié)收束,圍裹著那六千余騎,共四萬余人就此脫出帝都。領(lǐng)頭的少年身邊,招展著一面黑地金蟠龍紋大旗。河源軍中早有眼尖的識得那一面帥旗正是本朝高祖當年起事所用,一直供奉于禁城太廟中的,即刻報于褚奉儀。

流觴軍臨陣倒戈已是始料未及,羽林軍與流觴軍高張此旗,必是有宗室嫡子脫逃,褚奉儀雖得帝都,心內(nèi)卻極為不快,待到叛軍進入禁城,得知脫逃的并非太子伯曜,而是旭王仲旭,不由頓足再三,連道:“此子兇險,此子兇險?!?/p>

四萬余兵馬出了帝都,一路北行。叛軍羅思遠部緊咬不舍,吃了幾回虧,只得尾隨其后,伺機進攻。褚仲旭等人且戰(zhàn)且走過了歧鉞隘口,已是次日正午時分,隊伍漸漸收攏。

蘇鳴策馬走在仲旭身邊,不時望他一眼。旭王年紀不過十七,那張臉卻全無稚氣,目光清厲,可見是個胸有丘壑的人。蘇鳴心內(nèi)不禁起了思忖。

清海公方氏乃是本朝少有的異姓王公,封地在瀾州擎梁半島的流觴郡,兼掌流觴軍,自恃為開國元勛一脈,與帝修素來有些不睦。此次儀王叛亂與清海公有所勾結(jié)本不足怪,奇的是那清海公的流觴軍,竟是早與旭王議定了一套辦法,城下兵變,里應(yīng)外合,連那陣法,似也是早先操演熟練了的。旭王原先所說為伯曜布下一條生路,原是這個意思。

“旭哥,旭哥!”

仲旭聽見這聲音,忙勒住了馬,只見一人控著一匹瀚州駿馬,逆著大軍行進的方向朝他來了。到得近前,興高采烈地摘下戰(zhàn)盔,露出一張秀逸白皙的臉孔來,顯見是個貴族少年,身形高大,年紀約比仲旭更少一兩歲。

仲旭見少年嘴角有一道淺淺的新刀傷,便拿自己袖子擦拭少年的傷口,那血卻總也止不住。“鑒明,你是怎么回事,這就破相了?”

少年笑容爽秀,答非所問道:“父親身子不好,又要提防四周亂軍流寇,因此將流觴軍撥了一半與我,只說都交給你了?!?/p>

仲旭轉(zhuǎn)頭向蘇鳴說道:“這是清海公大世子方鑒明。方才城下的流觴軍便是他統(tǒng)領(lǐng)的?!?/p>

蘇鳴抱拳為禮,暗暗心驚。三萬余流觴軍夾在亂軍之中,隊形依然絲毫不亂,變化自如,這孩子,竟是個領(lǐng)兵的上好良材。

夜間宿營時,仲旭與方鑒明同帳而眠。鑒明嘴角的傷口已滾了塵土,結(jié)了痂,赭紅的一道,似笑非笑的模樣。

“旭哥,那個蘇鳴,不會是蘇靖非的什么人罷?”鑒明忽然折起身子,湊到他耳邊細聲說道。

仲旭不曾睜開眼睛,開口低低說道:“他自己開門見山,說是蘇靖非的庶子,卻與蘇靖非勢成水火?!?/p>

“能信么?”

“蘇靖非有許多側(cè)室,不過后來納了個歌伎,十分寵愛,將他那些側(cè)室遣的遣,賣的賣,孩子流落在外一節(jié),我看是真的。不過這蘇鳴,一聽說伯曜死了,便立即改口叫我‘陛下’——精明固然好,太過精明,令人不可不防?!?/p>

“旭哥?!?/p>

“嗯?”

“咱們兩年沒一起習武念書了。人家只當我在京中做質(zhì)子,卻萬想不到你與我最是親厚,我回流觴的時候,姨娘她們還問你可有欺負我呢?!?/p>

“追兵不遠,明天還有硬仗打呢,別啰嗦,睡罷?!?/p>

“你是想著早點到霜還見紫簪姐姐罷,忒心急了?!辫b明嘿嘿地笑。

仲旭并不答他,只屈起手指鑿了他一個爆栗子,自顧側(cè)身睡了,唇邊抑制不住浮起一點笑影。

流觴軍與旭王所率羽林軍轉(zhuǎn)戰(zhàn)百日,于秋季金風初起時節(jié)抵達瀚州首府霜還城,沿途收納義軍與各地勤王軍隊,四萬余人馬已成了七萬,原本駐守黃泉關(guān)的兵馬,并夏季新發(fā)的三萬,亦共有六萬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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