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可憐的女人們(2)

讀小說,寫小說 作者:石映照


國內(nèi)作家中最推崇《紅字》的是馬原――我為不說話的馬原很感動,更為他不斷地向讀者和作者推薦《紅字》而感動。我好像也能猜到他為什么那么喜歡他。當然,他有資格這樣喜歡――別的人喜不喜歡、有沒有機會、有沒有能力去喜歡都不重要。

《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茨威格

一位三十二歲的亨麗哀太太,撇下肥胖世俗的丈夫和兩個女兒,與一位法國花花公子私奔了。這位有著很好名聲的亨麗哀做出這樁風化案只在一念之差,一夜之間就透支完了積累了一生的清譽。

人們?yōu)檫@件事爭論不休,“我”也加入進來,卻是努力地為她辯護。然后,“我”也順理成章地遭到人們的大肆反擊。終于,一位白發(fā)蒼蒼,嫻靜高雅的英國籍C太太站在了我這一邊,并隨后給我講述了一樁壓在她心頭二十多年的苦惱:

C太太是在四十歲時死了丈夫的,偶然在賭城蒙特卡洛遇見一位落魄賭場、意欲自殺的波蘭貴族青年。她這種年齡和身份的女性很容易對失足的男青年抱有同情心,在不顧一切地挽救這位賭徒的過程中,她突然對他產(chǎn)生了如“雪山突崩、狂風乍起似的激情”之愛。同樣是一個透支積了一生的社會地位和良好的名聲的危機關頭:就當我們都認定那個青年已受如此感化也作了深刻的懺悔,以后肯定會改惡向善――C太太無意識的最后一望,那個青年又坐回了賭桌前。

小說結束了。

那試圖改變明天的,已為今天所改變。這好像是穆旦的一句詩。人的一念之差是小說里最重要的改變下落位置的力量。

《邊城》沈從文

小說描寫了山城茶峒碼頭團總的兩個兒子天保和儺送與擺渡人的外孫女翠翠的愛情故事。清醇的青山綠水,渡河的老艄公,淳樸的16歲翠翠,江流木排上的天保,龍舟中生龍活虎的儺送……一個東方式的詩意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類社會,然而美好的一切不經(jīng)意間就流走了:天保與儺送一個身亡,一個因感到對哥哥的歉意而出走,祖父也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死去,一個順乎自然的愛情故事戛然終止于小說結尾的那句話: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這算一篇不錯的愛情小說,在所有二十世紀前半葉的中國小說里,它都稱得上是最讓我們揪心而酸楚的。但是,請注意“明天”這個詞上那個根本沒有必要的引號――就這個引號,寓意深刻地把那個時間段以前總是獨立于西方小說之外的中國小說像一把鐵鉗一樣死死地給鎖住了。

一個不完全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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