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們來玩過家家好嗎？”小玲壓低了嗓子提議道。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走開！走開！今天不玩?！毙×己鹊?。今天晚上要跟他玩這個游戲！別傻了！他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來傾聽這次非同常的會議！

李先陽說了幾句開場白，就讓小宋接著說。

“我土生土長在這個村里，知道這里什么樣。落后、迷信、愚昧，信仰荒謬。我覺得要想在這個地區(qū)執(zhí)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首先必須努力鏟除這些最危險最可恥的信仰。我的意思是，在向我們可憐的同胞灌輸共產(chǎn)主義思想之前，必須努力鏟除基督教?！?/p>

她停下來，看看她的話是否產(chǎn)生效果。大家都點頭稱是。李先陽合上雙手，像在祈禱一樣，下巴抵著伸直的指尖。一陣寂靜。

終于，趙家祿清了兩三下嗓子。其余三個人的臉轉(zhuǎn)向他。小宋顯得很滿意，嘴角撇起微微的笑意，臉上的肌肉似乎打了一個結(jié)，表達的不知是任性、疑問，還是固執(zhí)。同時，她挑起左眉，用一種半開玩笑半鼓勵的神情表示她已安然自若地料到老趙要說的話，但對他仍然表現(xiàn)出對老人一樣的尊重。

“是的，”老趙又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下，“是的。小宋同志說得有道理。宗教有悖于共產(chǎn)主義思想。信基督教的農(nóng)民說共產(chǎn)黨員是紅鬼。”

他停下來，猶豫了一下，用手指蹭了蹭嘴唇和他的肉鼻尖，然后接著說：

“我們只有先推翻這些人的信仰，才能讓他們相信共產(chǎn)主義……”他猶豫了一會兒?！啊@些人的信仰很堅定。我們不能低估……”

李先陽默不作聲，神情威嚴地吸了口煙。他好像在掂量他的決定，在思考，在暗自享受權(quán)力的使用。小良也很高興。他看著父親，肯定自己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他什么也沒說，這就是領(lǐng)導。他讓其他人說，他盡可能地聽著，因為他一旦要說話，就得做決定了。這涉及到黨、革命、中國人民的事業(yè)乃至世界人民的利益。他肩上所擔負的是世界的命運。那兩個堅實寬闊的肩膀，小良隨時可以爬上去。

李先陽抽了幾口煙，沒說一句話。第三個委員接著發(fā)言。這個男人瘦高個，長臉，兩只招風耳紅得透亮，兩只發(fā)紅的沙眼半瞇著?！芭c宗教做斗爭，我完全同意。這也是我們一直所做的。但怎么去斗爭，用什么方法去鏟除這已歷經(jīng)五十多年、在人們心中已根深蒂固、與封建迷信混而為一的信仰呢？誰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們想聽聽，反正，我們自己還沒找到。”

小宋馬上堅定地說：“永遠也不要懷疑革命的力量，它將推翻所有舊的、黑的、落后的東西。共產(chǎn)主義是正義的力量，宗教信仰是反動的。我們遲早要勝利，一定要有堅定的信念。”她用拳頭敲著床，一邊看著剛才說話的男人，一邊強調(diào)這些話。

“她說得有道理?！崩馅w說?！拔覀儽仨殘允剡@個信念。我們還沒有勝利，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找到好的方法。這或許因為我――這場斗爭的主要負責人之一沒有足夠的水平和文化。但是黨給我們派來了李縣長，這對我們更好地執(zhí)行黨的路線來說真是天賜良機?！?/p>

趙家祿說了這些話，看著李先陽，像在測探他內(nèi)心的想法。李先陽卻像沒有聽見這些恭維話，等著他把話講完。

“方法，我們有，而且是很好的方法?！毙∷握f。她的目光同李先陽的目光相撞，她頓時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