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活得有聲有色有尊嚴(4)

原色:當代中國人情感實錄 作者:安頓


發(fā)送我媽是大場面,奶奶嫌我爸花錢多,說死就死了,也不是死一回,是壓根兒不想活,用不著這樣糟蹋錢,不如給孩子留著。我爸這回沒聽她的。我媽一死,奶奶不敢跟我爸過不去,她也害怕。我們都明白我爸,我媽活著的時候他不敢護著她,現(xiàn)在人死了,老家人說這種叫橫死,不吉利,搞不好還會禍及后人。我爸心里愧疚,還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沖一沖,他怕影響我們。

我和我妹都是我姐帶出來的,她倆現(xiàn)在一塊兒賣飛機火車票,我妹小,我姐不讓她自己出來找工作,說再帶兩年,北京亂,怕遇見壞人。我姐也沒有對象,她不想找,我還談過,她都沒談過。我們姊妹三個,我姐長得最像我媽,最好看,那么好看連戀愛都沒談過,有人看上,她也不應。我問過我姐,為什么不找,她說沒意思,找男人沒意思,不如靠自己,結婚生孩子,鬧離婚單身帶孩子,這樣的事太多了,搞到最后都是女人最倒霉、最辛苦,不如根本不要。別人也勸她,說這樣是沒享受人生,她說你怎么知道跟個男人就是享受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結果是你一輩子的下場,你看看我媽!慢慢地就沒人勸了。我覺得我們都受到了很深的傷害,我媽的遭遇成了我們的教訓和心理的陰影。我們都是因為我媽,對男人、對婚姻缺少信任和安全感。

說我談過,也沒深談,遇見兩個人,一個交往了兩個多月,一個半年。第一個是老鄉(xiāng),來北京打工,那時候我在美容院呢,他在賣紙的公司當業(yè)務員。他挺老實,沒本事的人可不就剩下老實,沒多少錢,對人厚道。我爸不愿意。我們姊妹來北京我爸不放心,每次順路都看我們。他知道我們不回去。租的房子我們?nèi)齻€人住。有一次他送我到院子門口,正趕上我爸出來,撞上了。他走了,我爸跟著又回來,問怎么回事,我說了。我爸說不行,光人好不行,一點兒經(jīng)濟基礎沒有,以后的日子怎么過?推銷紙掙提成不叫正經(jīng)工作,跟他受委屈不值。

我爸走了,我姐也這么說。本來也沒深談,說不上有多少感情,就算了。我跟他說吹,他不甘心,不過我這邊沒戲,他也認了,然后不來往了。

第二個是北京人,離婚有小孩,前妻帶走了。這人比我大12歲,自己開小公司,賣油漆涂料。那時候我開始自學了,要不一個北京人怎么能看上我一個河北小保姆?我已經(jīng)能說點兒英語了,一邊當育兒嫂,一邊上補習學校。跟這個人相處了半年,開始覺得挺好,他比我大,又結過婚,知道怎么對我好。我背著我姐有時候去他家。孤男寡女的,你也知道,我們沒到最后,就差一點。主要是我有好多擔心,怕我倆不成,以后沒人要我,怕我姐知道罵,還怕懷孕。那時他老動員我跟他同居,說反正他要娶我,早晚是這樣。我真動心過,幸虧后來沒往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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