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小聲說道:“你想啊,朝廷得知他失足落谷后,自然要開復他的處分,還要撥給他遺屬幾百兩的恤銀治喪。如此算來,可不是太便宜他了嗎?行啊,本部堂也不去計較這些了。本部堂先把李華秾失足落谷的折子擬好,等你辦理完畢,就拜發(fā)進京。李華秾就交給你老弟看管了,可不能讓他跑了!”
李華秾盡管在第二天傍晚就“失足跌落谷底身亡”,但先期抵達大埔的幾路人馬,卻因為后續(xù)糧草不繼,開始對當?shù)匕傩諏嵭袚屄?。一時間,大埔一帶方圓百里,當?shù)剞r(nóng)家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控告官軍搶掠的狀子,雪片一般飛進地方衙門。
瑞麟聞訊大怒,一面拜折參劾左宗棠,一面飛函左宗棠,向左宗棠大肆問罪。左宗棠接信之后,也顧不得復函去向瑞麟分辯,連夜便緊急向大埔縣衙門發(fā)文,著其從速籌辦軍糧一千石送往軍前應急,購米用銀俟大軍到后補償。
該文最后寫道:“若該令接文遲誤不辦,必誤軍情,定當嚴參不貸!決不姑息!”節(jié)制三省各軍的爵帥被逼之下終于開始發(fā)威了!
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左宗棠率馬步三軍終于在穿越茫茫林海、山石、嶺路之后,如期順利抵達廣東大埔。
左宗棠到大埔的當日,為穩(wěn)定軍心,平息百姓胸頭的怒火,先將縱勇對百姓實行搶掠的兩名楚軍營官綁至營前問斬,又委員跟隨地方衙門,對受害百姓進行核查,所失糧、米、雞、鴨等物,逐一登記,由軍營糧臺賠補損失。百姓至此才漸趨安定,軍心也開始平穩(wěn)下來。
為使此次出征功成,左宗棠又檄四川奉節(jié),命正在原籍丁母憂的署浙江提督、一等子爵,原湘軍統(tǒng)領鮑超,召集留江舊部,馳赴嘉應作戰(zhàn)。正逢用兵之時,對統(tǒng)兵大員的各種請求,朝廷自無不準,但對在粵各軍擾民一事卻只字未提。左宗棠甚覺疑惑。
鮑超很快將舊部召齊,提軍晝夜兼程向大埔趕來。
江寧收復不久,曾國藩便著手對所部湘軍大肆裁遣。鮑超的霆字營原有人馬三萬,共六十營,是湘軍的主力軍。為能將該軍順利裁遣,曾國藩先密保鮑超為浙江提督,準鮑超統(tǒng)帶十營舊部并親兵兩營赴任。鮑超離去后,曾國藩很快便將霆字余下的四十幾營解散,又上奏朝廷,將鮑超帶走的十營舊部轉(zhuǎn)成浙江提標軍,劃歸國家經(jīng)制之師。統(tǒng)兵大員是見不得自己的余部被統(tǒng)帥解散掉的,就形同宰殺他的兒子,鮑超也不例外。他風聞自己的余部已被統(tǒng)帥解散后,當即飛馬江寧來見曾國藩,又是磕頭又是痛哭,求曾國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無論如何要多留一些兵勇供他急用,曾國藩卻抵死不肯答應。鮑超氣恨交加,當即便向曾國藩告假,執(zhí)意要回籍葬母,續(xù)丁母憂。
鮑超回籍的路上,不罵統(tǒng)帥曾國藩半個字,卻大罵朝廷卸磨殺驢。
鮑超哭著對隨行的屬官說道:“若非朝廷逼得太緊,老相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么做的。湘軍的哪一營,不是他老親手創(chuàng)建的呀!”
沿途都有被裁遣后滯留不動的霆字營營官,他們一路攔截自己的統(tǒng)領,向他哭訴冤情,密勸鮑超“何不就反了!”鮑超卻雙眼一瞪大吼一聲道:“有鮑春霆在,哪個再敢道半個反字,我砍他的腦殼做夜壺!”
湘軍能夠順利裁遣,而且沒有反起來,鮑超是立了大功的。
鮑超此次征調(diào)出征,除所屬的十營提標外,又沿途收集已裁舊勇五營,合眾八千余人,分作十五營,依次來到大埔;鮑超隨親兵營五天后亦趕到這里。鮑超的到來,使左宗棠陡然間增強了無數(shù)的信心。
鮑超盡管已是近四十歲的人,加之多年馳騁沙場,又染了幾次重病,體力已大不如前,但他畢竟是湘軍名將,是大清國難得的猛將,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會帶兵,又會打仗,只要有他隨行,本身就壯全軍的膽氣。
鮑超趕到大埔的當日,就向左宗棠提出:此次對汪海洋作戰(zhàn),可否讓他重打一回湘軍霆字營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