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郭老家里居留了三天,聽郭老把公園里的滄桑史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他教授我公園里許多的規(guī)矩,什么人可以親近,什么人應(yīng)該遠(yuǎn)離,什么時候風(fēng)聲緊,應(yīng)當(dāng)躲避。郭老的“青春藝苑”請了一位照相師傅,普通客人,便由照相師傅在樓下照。但我的像,郭老卻親自在樓上替我拍,自己拿到暗房去沖洗。拍了十幾張,他才選中一張半身像,編進了他那本“青春鳥集”里。我的編號是八十七號,郭老說,我像一只小蒼鷹;我照了照鏡子,發(fā)覺我的鼻子倒有一點鷹鉤。臨離開,郭老又找出了一套舊衣裳來給我換上,那套衣裳是鐵牛留下來的,他跟我的身材差不多。郭老塞了一百塊錢到我口袋里,雙手按著我的肩膀,定定的注視著我,沉沉的叮囑道:
“去吧,阿青,你也要開始飛了。這是你們血里頭帶來的,你們這群在這個島上生長的野娃娃,你們的血里頭就帶著這股野勁兒,就好像這個島上的臺風(fēng)地震一般。你們是一群失去了窩巢的青春鳥。如同一群越洋過海的海燕,只有拼命往前飛,最后飛到哪里,你們自己也不知道--”
11
“他終于又回來了?!?/p>
郭老跟我兩人步向蓮花池的時候,自言自語說道。
“你說誰,郭公公?”我側(cè)過頭去問他。
“你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個人?!?/p>
“你認(rèn)識他么?”我詫異道。
郭老點了點頭,嘆道: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他又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的?!?/p>
我們走近臺階,郭老卻停了下來,指向聚在臺階上那一伙人,對我說:
“上去吧,你去聽去,他們正在談?wù)撍?,已?jīng)鬧了一夜了?!?/p>
臺階上眾星拱月一般,一大伙人圍繞著我們師傅楊教頭正在那里指手畫腳,大家似乎都非常興奮激動。老龜頭、趙無常,還有三水街的一幫小幺兒也在豎著耳朵聽。原始人阿雄仔昂頭挺胸,立在楊教頭身后,雙手叉著腰,龐然大物,如同一個耀武揚威的鏢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