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批判了北京798的商業(yè)氣息和概念藝術,他本來沒有那種判斷,他的一個大哥——一個正在學習攝影的房地產(chǎn)巨頭增強了他的批判的信心。這位大哥堅持拍攝鴛鴦的生活,毫不前衛(wèi),他是一個內心維持著堅固的童話氣息的保守的人,甚至見不得少女離家出走,798那種妖魔氣息被他罵得體無完膚。這個保守主義者的激進的言論影響了自由派的大漠,他們都敵視前衛(wèi)藝術,使他在關外的日常生活中的頹廢態(tài)度更加堅定。
大漠的胡子很完整,臉是一棵雄性的向日葵,但他說他只趕上了文革的尾巴,打架只學了一點皮毛,1968年出生,當過工人。大胡子喜歡在墻上掛沒有胡子的照片,當士兵時的照片??勺詮拿绹俅芜M攻伊拉克,他就效法薩達姆戴頭巾設計了一張個人形象的撲克牌海報,他竟然毫不沾染賭博,甚至不懂得撲克的常識,無知到以為紅桃A比黑桃A更大,將海報做成紅桃的牌面,這就好像一個人一輩子的夢想就是當二把手。
3、俄羅斯是流動的圣節(jié)
哈爾濱索菲亞教堂對外廣播的音樂是不疼不癢的輕音樂,像東方國家在目前世界思想界的中立姿態(tài),教堂內部的音樂要是向外放,那莊嚴對東方人來說是太令他們不安了。這時下起雨來,人們毫不慌亂,東正教 雨,等于基督教 天空,最后都中和為上帝,人們在雨里似乎感覺到了完整的精神,中國人有很多信仰基督教的,但是很少有直接信仰東正教的,它是俄羅斯的,太俄羅斯的。俄羅斯的黑鐵時代是哈爾濱的黃金時代。但這兩個時代都消亡了,沒有第三個時代。博爾赫斯說:“其他國家像礦石和流星,自在地過著自己的生活;而德意志是反映一切,包羅萬象的鏡子”,喬伊斯說:“愛爾蘭是仆人的破鏡子”,遠東則是一面更暗淡的鏡子。
有鳥停在索菲亞的每一個尖頂上,那些尖頂很像嗷嗷待哺的雛鳥的嘴,但是比它們此刻的母親巨大多了。這是哈爾濱的鳥巢建筑,是鳥的輪廓本身,而不是樹枝這種媒介在造型,宗教的確定性則使它在藍圖上就顯得很充實。古挪威文里把戰(zhàn)爭比做“thewebofmen”,也沒有用刀槍、鎖鏈與敵對的政治外衣做媒介——寫作最好是直接寫,不要用媒介去描述事物。
夜幕下的哈爾濱,裝修中的松花江畔有許多小販戴著發(fā)出紅光的牛角,在人群里,他們不知道是在扮演收購心靈的魔鬼,他們心里沒有那腳本,只有劣質的道具。這牛角如今到處都有,黃浦江邊也遍地都是,完全看不出地域特征,我們不斷地發(fā)現(xiàn)許多事物都只是各地的共性,而不是地方色彩,我們有可能在一個地方一次性地把中國寫完了,我們把許多東西當成東北特有的,這很可怕,給以后的旅行沒有留任何退路。
松花江畔有許多人對著干枯的江水唱卡拉OK,江中有幾股巨大的激光柱,像星球大戰(zhàn)中的光劍,我真想操縱它們,像操縱索非亞的廣場音樂。鴿子休息在那個老工農(nóng)兵的塑像的每一個腋窩里。鴿子像女人的手穿插在工農(nóng)兵的塑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