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個趙大江!敢擅自把隊伍拉跑了……?!”三營長孫福林氣極敗壞地拍著屁股、跳著腳地大罵。他站在營部院子里,指著通訊員喝問:“你他媽的,昨晚上的通知到底給七連送到了沒有,啊?!”
“營長!”通訊員急得帶出哭腔:“七連長在簽收簿上簽了字呀!不信你看嘛。”
“媽的趙大江,他活膩了!這是找著蹲笆籬子(監(jiān)獄)?!睂O福林切齒罵著七連長趙大江,掉轉(zhuǎn)頭,沖著早操溜馬回來的營部通訊班長,大吼下令:“你快,給我騎上馬去追!必須把七連給我追回來?!?/p>
“是!”通訊班長二話不說,跳上營部的黃膘馬,掉頭沖出營部院子。
黃膘馬四蹄翻飛,卷起一路煙塵,風(fēng)馳電掣而去。
暮秋時節(jié),秋收已過。華北平原上一派空曠肅殺氣象。一彎冷月高掛,鉤啟開黎明前的夜幕,將萬物染上青冽的霜色。大地上陣陣寒風(fēng)颯然掠過,扯動得官道旁的樹枝和殘葉發(fā)出“嗚嗚”沉吟。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七九一團七連疾進在這片廣袤的原野上。
這是一段發(fā)生在三十多年前,平淡無奇卻也歷久彌新的故事。
是年公歷一九七二,七連的任務(wù)是在柏各莊軍墾農(nóng)場搞生產(chǎn)。
“南有南天洋,北有柏各莊?!碑?dāng)年的柏各莊農(nóng)場,以“鹽堿地上稻花香”聞名全軍。
這農(nóng)場的來水渠有一段經(jīng)過一帶沙丘,年年要挖沙清淤,才能保證來年引水順暢。是年收了秋,團里把清沙施工的任務(wù)派給了七連,還“加強”了特務(wù)連的工兵排來。
此時,七連就是行進在趕往施工地的途中。
神色莊重、悶頭勁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正是七連長趙大江。他身后跟進的連隊按序例排列,顯得高矮參差,有點散亂。弟兄們身上只背了輕武器,腳步就比較松快。整支隊伍里沒有人說笑。大家都默默無語,步履匆匆地一個勁兒趕路。
確定了施工任務(wù)和出發(fā)時間后,七連就作了安排。除火箭筒四排留守外,其余三個步兵排整裝待發(fā)。昨晚團里組織全團在大操場看電影,是最新進口的朝鮮故事片《賣花姑娘》。臨出發(fā)前,營部通訊員送來通知:因開赴施工地的調(diào)動令尚未接到軍區(qū)司令部批復(fù),七連明早暫時待命。趙大江匆匆看過簽上字,就拉著連隊奔了團部大操場。
五個多小時的電影看完,回到營房已是深夜。滿臉淚漬的趙大江懶得洗臉,吞下兩片安眠藥,就上床睡了。清晨五點,司號員按原定計劃吹響了起床號。趙大江早把通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爬起身集合隊伍就出發(fā)了。
趙大江哪里得曉,在這日子口上的工作疏忽,已是觸犯了罪不可恕的軍法!
一年前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發(fā)生了林彪集團策動武裝政變的“九一三事件”。此時的軍隊內(nèi)部,依然處在防范內(nèi)亂最為緊張和敏感時期。
連隊急行至天光放亮。文書徐小斌迎著撲面的晨光,從隊伍的后面大步趕了上來。他靠近趙大江,小聲提醒說:“連長,都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咱不休息休息么?”
趙大江猛地回過神兒來。他跨到路邊站住,抬頭望望展亮的天色,再看看手表。他猶豫著問:“我們走出來還沒有二十里路吧?”
“嗨!連長,你急啥呀,心里光念叨‘(賣)花姑娘’了吧?”徐小斌湊趣地笑道?!斑@速度快跟強行軍差不多了。您在前面倒是大步走著。人家后面三排的弟兄們,經(jīng)常得小跑才跟得上??偣惨簿褪前耸嗬锫?,早到點、晚到點還不都一樣?”
“不行!”趙大江斷然否決。他很反感徐曉斌這種滿不在乎和在他面前主張意見的作風(fēng)。徐曉斌的話,反倒令他放棄了休息一下的想法。他瞪起眼晴道:“你少講點怪話!連隊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松松垮垮了不行。早到了,也好早做施工準(zhǔn)備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