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邁克爾·克雷斯尼對杰克·鮑溫的訪談訪談(1)

織夢人:一個男孩穿越現(xiàn)實的哲學之旅 作者:(美)杰克·鮑溫


承蒙論壇好意準予在此引用。引自舊金山,KQED公用無線電臺,主持人C·A·邁克爾·克雷斯尼。北加利福尼亞州公立廣播公司,2006。版權所有。 2006年4月3日,星期一

克雷斯尼:我知道,你的工作對象是處在大學生年齡段的年輕人,你還在一所中學當教練,等等,你怎么讓哲學與他們發(fā)生關聯(lián)?要知道,你在這兒可是在和重量級的哲學家們打交道——那些思想出自維特根斯坦、帕斯卡等諸如此類的大師。當然,將它們帶到日常生活的層次確實有些像是得其所歸,難道不是嗎?

鮑溫:是的,我想是這樣。你知道的,在我的談論中我一直在講這些——我和一些中學生談過,而在中學和大學也講授這些——這些思想與他們的生活緊密相關,因而我們談起它們的時候就像在討論愛情問題。我們甚至談到了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的玩笑:第一次外出約會的時候,你是與某個人的代表而不是與其本人在一起。而我們討論的問題是,作為一個真實的人意味著什么,關于這些人格面具的所有事情,還有這一自我的概念——哲學意義上的自我概念。正是在此,我們提到了克里斯·洛克,或者說《婚禮傲客》(Wedding Crashers)中的歐文·威爾遜(Owen Wilson),并談到愛如何是一個靈魂與另一靈魂的匹配。

克雷斯尼:與孩子們談哲學,不能不融入大眾文化。

鮑溫:說得對。

克雷斯尼:但你在這兒討論了自由意志、雞與蛋、上帝、惡等大問題。當然,這些問題都是許多年輕人確實喜歡去設法解決的,只要他們具備一定的智力,有興趣和好奇心。但是,還得讓這些觀念貼近他們的生活——這有時很困難,難道不是嗎?

鮑溫:這看來是有困難,而在花了5年時間寫成這本書之后——我想簡潔的回答就是:對的,這很困難。但通過這樣的途徑,我注意到學生們之所以確實受吸引,以及回想最初我之所以感興趣且覺得振奮,其原因就是,哲學與其他的課程都很不一樣。394可以說,它所關心的是如何思考,而不是思考什么。而當我看到學生們意識到,與勒內(nèi)·笛卡兒或我的觀點相比,他們的想法不僅一樣重要,且甚或更重要……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哲學課教給學生的不是思考的內(nèi)容,而這本書講的其實也不是這些。如你所提到的,我的確要解決雞與蛋的問題、解釋生活的意義,但這本書99%的篇幅都是為讀者或我教的學生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設計出自己的觀點。而且我認為,這樣學生會覺得它真的變得很有趣,因為現(xiàn)在它講的是其自身的經(jīng)歷,而不僅僅是另一種形式的教導。

克雷斯尼:你所講的,可以作為一種推銷你的書的絕妙方式:“我的確解決了雞與蛋、生活的意義問題,但我不能告訴你。”這肯定會極大地激起人們的好奇心。讓我們好好談談,比如說,你曾作為競賽者參與水球運動——達到了奧運會水平,而且還做過教練。在給年輕人當教練的時候,哲學的作用表現(xiàn)在哪里?

鮑溫:伙計,這可是個大問題。

克雷斯尼:你已經(jīng)應用過,對吧?

鮑溫:我用得不少。它首先為我做的一件事就是,確實為我看待競技與運動提供了一個健康的視角,這不僅是對于我的個人生涯,而且也適用于社會的層次。我認為,我們從新聞媒體得到了一種看法:在某一層次上競技與運動有多重要,但我覺得我應該參考一下東方的觀念。一旦我們接受東方的觀點——我告之于我在教的孩子們——我問他們想到了什么?做準備活動的時候,我們會談論這些問題,幫助他們放松精神。而從這個角度其實可以認識到,我們在一起所做的就是某種共擔風險的活動:一起做好準備,盡全力追求這個共同的目標。

克雷斯尼:你仍會要他們擊敗對手嗎?激發(fā)他們的斗志?

鮑溫:不會。全面地看,我認為,對此真正健康的態(tài)度是東方的與西方的視角相結合。

克雷斯尼:嗯,你第一章的結尾講的是裁判的一次判罰。它給我們的整個感覺是現(xiàn)實的充滿歧見性:你是從一方面去看,而有人卻從另一方面看——現(xiàn)實在哪里呢?

鮑溫:哦,第一章當然隱含著你提出的問題。而我的觀點……這個問題其實我可以回頭再談,先說說在我畢業(yè)的母校有這么一位教授,他一直以來都是我最喜歡的教授之一。他在讀這本書時對我講道:“杰克,看完這本書的第一章,我擔心你的書在鼓勵這種相對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暗流。”而我坐在椅子邊上說:“哦不,斯賓格勒教授竟認為我是個后現(xiàn)代主義者?!钡又x下去,而后說第二章讀得很愉快。

克雷斯尼:你的這位教授名叫斯賓格勒?

鮑溫:是的,艾爾·斯賓格勒。而關于你的問題,是的,那是本書的副標題:穿越現(xiàn)實的哲學之旅。但自覺到我們都是這種主觀的觀察者,那么無論我們是在觀察“現(xiàn)實”還是自己,至少可以有助于解釋我們在觀察的是什么,以及我們?nèi)绾谓嬤@種認識論框架。

克雷斯尼:在一定程度上,你稱之為現(xiàn)實的夢境。

鮑溫:嗯,我們想讓事情顯得牢靠一點,我們已經(jīng)用了“夢”這個詞。

克雷斯尼:是的,你想要處在陸地,我理解。事實上,我可以理解斯賓格勒教授會在哪兒講那句話,因為有某種感覺……我想,在讀完第一章后,我會對自己說:嗯,智慧的起點就是懷疑,質(zhì)疑與不知就是去發(fā)現(xiàn)你所知的一種形式,而你所不知者又是發(fā)現(xiàn)你所知的一條途徑;而孩子們能完全感受到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的確會將他們置于不穩(wěn)定的境地,讓他們又找不到陸地。

鮑溫:是的,我想第一章的目的,就是要展現(xiàn)所有的可能性以便于懷疑,但后來我們引入了笛卡兒的和柏拉圖的解決方法。我并不希望讓讀者完全陷入困惑之中,并且如斯賓格勒教授提到的,第一章過后這種感覺就消失了。我的希望像是要說明這種圖景,396并至少讓讀者了解:懷疑主義是以及曾經(jīng)是怎樣的。而這是伊恩的導師的立場,徹頭徹尾的懷疑論立場。但接著伊恩回過頭來認識到:知識當然是可能的;我們的感覺、理性和邏輯存在某些缺陷,我認為這些都頗有啟發(fā),但也并不會引領我們走向完全的相對主義和懷疑論。

克雷斯尼:我們在與杰克·鮑溫談話,他在庫比提諾的戴安扎學院(De Anza College)講授哲學,并且寫了一本書,名叫《織夢人》。在我看來,這本書不僅顯然是一本有教育意義的書籍,而且確實能帶來哲學的慰藉。一般地說,人們并不必然認為,哲學——尤其是,哲學與懷疑論緊密相關——與不知,以及諸如此類的一切會給我們指出一個光明的方向。但理所當然,這是你的基本前提。

鮑溫:當然。而如我所言,這來自我在研究這些思想以及逐步構思自己觀點之中產(chǎn)生的個人心得。我未獲得人類生物學學位——而我從未想要或被要求去重拾舊業(yè),也沒有去考察我從科學中所認識到的究竟是什么,而是關心我們是如何認識的。什么是科學?什么是科學方法?什么是歸納法?什么是偽科學?為什么占星術不被認作科學?因此這就不僅要探討“科學是如何運作的”,而且接著要問,它是什么?如果進化論是正確的,那它是什么?或者如果它不是正確的,那它是什么?我以為,有如此之多的形而上問題——這簡直是個令人煩惱的術語——有如此眾多的隱含主題貫穿于所有這些重大問題之中,讓我激動地觀看著其中的進程;還有如此之多正在發(fā)生的問題,我甚至從未有過機會涉足。

克雷斯尼:你知道約翰·巴思(John Barth)吧,我認為,這像是《路的盡頭》(The End of the Road)——也像是早期的一部著作,可能是《一部漂浮的歌劇》(The Floating Opera),但不管怎樣——你談到你如何著手質(zhì)疑,而你講道……譬如說吧,人們問你是做什么的?哦,我教哲學。你為什么教哲學?因為我想啟發(fā)年輕人、帶動他們思考、激發(fā)其好奇心、增強其自覺意識。而你還可以問,這又是為什么?哦,因為我認為這對他們有價值。你可以一直就這樣不停地問“為什么”,隨之又簡單地以各種肯定回答。

鮑溫:是的,而且在我講課的時候,我們的確這樣來討論,就這樣不斷地問為什么。而這正是哲學家們工作的一個方面,也正是為什么397人們常常說,孩子是最好的哲學家。要知道,“我們要去商店。為什么?我們要吃飯。為什么?我們得活著。為什么?好吧,讓我們瞧瞧這個”。但在一定意義上,我們得嚴格一點:我們力圖在觀察事物時合乎邏輯,并在假定有某些關于世界的真理的情況下,看看會產(chǎn)生什么結果。我認為,在你剛才所說的東西之中就頗有樂趣。我們的課堂是有趣的——我們談論著雞與蛋的問題……

克雷斯尼:哲學可以提供樂趣,但是,有些人也對它感到不知所措,我敢肯定你覺察到了。

鮑溫:是的。

克雷斯尼:事實上,它可以讓人產(chǎn)生無能為力的癱瘓感。

鮑溫:對的,要是你以騎墻待著不動的態(tài)度看待一切,當然就會走上不可知論。

克雷斯尼:還是巴思。《科斯馬斯瓊斯》(Cosmastris),我認為他的這個書名有某種寓意。一切都無濟于事的荒漠感,也就是癱瘓感。

鮑溫:是的,而且這也是對我如何開展教學工作的一個挑戰(zhàn)。實際上,現(xiàn)在我在幾個學校開了研討班,其中我們就討論了如何既確實讓自己的結論被證實,同時又保持信念的開放性,兩者之間如何平衡——你如何能做到既確實被證實,同時又有開放的心態(tài)?

克雷斯尼:我得做點回應,因為你使用了“被證實”這個詞,在這本書的開始部分你曾談到罪案現(xiàn)場之類的事情。在伊恩這個14歲孩子的臥室里來了個陌生人,這有點讓人詫異,但他就是來了。他拷問事情的方式就像是:你力圖重構犯罪現(xiàn)場,且得靠證據(jù)來進行,而對你來說這就是哲學所要做的。這當然是在某種比喻的意義上說的。

鮑溫:我想是這樣的。在那個情景中,伊恩的導師試圖刺激我們,或者說簡直要把事情搞得并非要我們回答,而是提出問題。其批評常常是:“嗯,你問了這個問題,但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钡谔釂柕倪^程中,至少讓問題清晰起來,而我們并不會如你提及的,因為提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而去批評罪案現(xiàn)場的調(diào)查者;它通常會引向另一個問題——對于導出一個答案來說是正確的問題。

克雷斯尼:那么你設計的那位做伊恩導師的老人是誰呢?

鮑溫:你確實在刨根問底。這些答案我都沒有與朋友分享。我想,作為作者,每個人物都多多少少有我的影子。398當然,我認同伊恩,因為他竟是如此的自由,而且有機會提一些我有時希望更公開地提出的問題。老人其實是個懷疑論者。伊恩似乎是如此的天真爛漫:他相信我們關于事物的知識,我們有靈魂,上帝存在,科學是完美的,我們擁有自由意志,世間有對錯,總之一切都很好。但伊恩比較聰明,而我認為,老人用某種夸張的懷疑論方式,將伊恩所關心的某些問題激發(fā)并公開表達出來。

克雷斯尼:但也像是哲學家的方式。

鮑溫: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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